《涩痛》
文/孟书
“你我生机,在于刨骨之痛。但我宁愿死亡,因为你是我的绝路逢生。”
-2023.9.13晋江文学城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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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痛》Chapter.1 生机
“19:30”
手机上的时间跳跃。
出租车平缓行驶,与市区的晚高峰相交。
漫天蓝灰色的光在天际凝聚,遥远的地平线与房子相连。
许雾按灭手机,垂着眸发愣。
已经堵十五分钟了。
在堵下去,估计要九点多到家了。
正想着,手机又亮了,屏幕上显示“盛美人”三个字。
许雾按下接听,切到耳机。
“到哪了?”
电话那头有淅沥的雨声,夹杂淡淡地风声。
“在市区堵着。”
“你要不先别回来了,湾县在下大雨,路上不安全,先回你外公那,明天早点回来,正好查成绩。”
许雾眼皮颤了两下,手攥紧手机按灭它,低低应了声“好”。
出租车停在下个路口,中年司机推门下来去后面打开后备箱取行李箱。
看她一眼。
“不去湾县了啊?”
“那车费给你砍一半,你看行不?我都老大远跑来了。”
许雾低着头,不想过多交涉,含糊点头:“可以,我扫你微信。”
她推着行李箱,蓝色衬衫过长的袖子掩住手。
“好咧,”司机把二维码抽出来给她。
付完钱,出租车打转方向盘,没几秒就挤入汹涌的车流中。
人流密集,许雾站在原地,发丝随风乱飞,拿出黑色鸭舌帽扣上。
她没有听盛艳的话,再回去许家,而是转身往商场侧面的小道走。
穿到尽头,有家不差也不好的宾馆。
办理入住时,前台小哥拿着身份证看她几眼,一对上视线就闪过惊艳。
许雾低下头,盯着钱包上的白水晶小兔子吊坠。
她不是特别出挑的类型,更多的是清秀乖巧,略显寡淡无味。唯独那双随了已故母亲的眼睛,眼型偏长,黑白分明,漂亮干净又带着点妩媚秋波。
这样的长相,在外人眼中,总归不太好,莫名其妙的偏见就会出现。
是一部分大众的劣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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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房卡,许雾提起行李箱上楼。
她住在205房,手上太用力,细白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鼓起来。
房间不算大,没有窗,有股潮湿的味道。
却比许家好一千倍,一万倍。
许雾往床上一倒,侧目看着白墙上的斑驳,懒得再动一下。
“我操,我就问牛不牛逼,牛不牛逼!”
“独哥这波操作666!”
“牛!真的牛,一来就五杀,哥们跪了。”
“求带!独哥!下局跟我打!”
“……”
猝不及防,分不清有几个男生的声音涌进狭窄的房间。
许雾颤颤眸光,坐了起来,发丝跌在腰脊。
她歪了下头,鬓角碎发黏在脸上,朝隔壁房间投去一个视线。
被哄闹的那个人没开口。
隔了五分钟,许雾都放弃打算站起来去觅食时,一道懒散含嘲的声临耳畔。
像是仰躺在哪个地方,懒得唇都没张开,含糊不清的几个音节。
“滚,没时间。”
声音不算多高,漫不经心的,有些不耐烦。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低沉音线,很容易辨认出来。
其他吵个不停的男生都没说话,隔壁似乎陷入某种冷寂。
她站起来。
“走了。”
单调的两个字,懒洋洋地落下。
几秒,隔壁的门打开关上,连续几声“独哥,慢走”淹没在看不见的廊上。
“歪日,独哥明明笑着,我怎么浑身发凉。”
“我也觉得,都不敢说话,只想给他跪。”
“出息!”
“你能扛?”
“滚犊子……打不打了。”
隔壁再次开始吵闹,听上去像某种射击类游戏。
乱糟糟的,陷落的失重感升起,许雾失去吃饭的欲望,愣会神儿,倒在床上,开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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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23日,高考成绩开始查询。
出租车停在港口,许雾推开门,就被湾县特有的热气冲的发懵,空气黏黏糊糊的停在皮肤上。
她小腿上的白棉裙晃不停。
靠海小县,气候特别。
尤其进入六月份后,白天盛夏时节,风热阳炙,晚上气温骤降,冷意颤肤。
许雾压住帽檐,拉着行李箱走上陡坡。
大约十分钟,敬生养老院出现在视线。
盛艳站在大门口,黑色套装干练,眉眼与她有两三分像,是她的亲小姨。
“早点说,我去下面接你。”
“没事儿,不远。”
“行李箱沉不沉?”
许雾摇头,“不沉。”
盛艳瞥她眼,拉过行李箱往里走,“这次表现很好,没有跟你外公闹别扭,是不是因为要去上大学了,所以才长大了。”
许雾跟在她身上,“没有。”
“我不想再去了,行吗。”
这句话的声音有点小,被淹进滚轮中声中。
盛艳提起行李箱放车里,回头看她,“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帽子不透风,长发耷在背上,闷得许雾头发,她摇头:“没有。”
其实,许雾想说的有点多。
比如,我感觉很累。
再比如,许镜清不是我亲外公,我为什么一直要见他。
明明八年前妈妈自杀去世,是他把我扔给你,现在一直找我,你不好奇为什么吗?
也想说,不用查成绩了,我不能离开。
因为我答应那个人做他的绘画模特,直到画完所有被台风意外损毁的画,他才会让妈妈剩下的那些画都消失。
不会让它们暴露在人前。
不会毁掉她记忆中温柔恬静,待人以诚的妈妈,不会让曾赞叹她是世界级的芭蕾舞者的人们对她轻薄,对她诋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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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雾跟着盛艳走进院长办公室,端坐在电脑前,眸光蒙上层水色,一句话都没说,没有什么表情地输入考生号、准考证号、身份证号。
灰色小圈圈开始转动。
语文:0
数学:0
外语:0
理综:0
盛艳愣住,半响没声音。
过会,她问:“什么情况?人多卡了?怎么会是零分?”
许雾没吭声,始终垂着头,消瘦的肩膀下陷。
盛艳太了解她做错事的模样,一瞬间怒不可遏,气得手抖。
“许雾!!”
“你他妈敢交白卷,你是不是疯了?”
办公室被阳光填满,窗台上的仙人掌尖部有了腐烂的现象。
许雾面壁在门口的墙前,听盛艳骂她。
“许雾,你高二全校第一,高三成为中下游,我没说你什么吧,只要你能考个大学,我就觉得可以了,真不求你有多厉害,”盛艳气到爆,眼都红了圈,“我真的想不通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他妈到底在作什么?”
是啊,我在作什么。
许雾在心里重复这句话,没有答案的,因为无解。
“15:00”
墙上的钟表发出震动。
许雾瞥眼,低下头盯着鞋尖,没力气反驳,没力气解释,干脆开始神游。
空调风随着盛艳的骂声袭来,她的白色裙摆微微动。
又过了会,有护工顶着风暴敲门,语速极快地说:“院长,许老先生安排替换老旧器材的人到了,你得过来看看。”
盛艳顿住,深呼吸,扔下一句:“好好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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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雾抬起眼,动作放轻的打开门,绕开人,朝养老院2号楼走去。
上到顶层,晾衣绳悬空,热度灼人。
她走到墙角。
那有个木箱子,最深处放着一排白酒。
拿出一瓶倒进玻璃杯中,许雾躺在进门处伞下的长椅上。
半小时过去,她脸颊酡红,昏昏欲睡。
长发披散开,细白的左手臂伸向外侧。
手腕的内侧,横纹着红色的横线,乱麻一样叠在一起,像是一个毛线球炸开,但又锋利压抑许多。
白棉裙摆被风吹得鼓囊起来,两条细白匀称的腿随意交叠。
右脚腕处有一串小小的黑色数字:20102245。
天色渐渐暗下来,微冷的风飘起。
许雾被乱嚷声吵醒,听到是盛艳再找她,悄无声息地下楼。
没躲开,正遇上。
盛艳皱眉,“行了,你外公说你过完暑假去海西复读,别再作妖,去蒋医生店里把胰岛素取回来。”
许雾眸光因某三个字凝结,抬脚往外走。
盛艳嗅嗅,偃旗的火气蹭一下升起:“许雾,你真想死了是不是?把酒都给我拿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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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雾推着自行车走出养老院大门。
黑夜浸光,空旷但不寂寥,会有不断的海浪声传来。
发丝刺的手臂痒,她手指勾住腕上的黑皮筋,随意绑个低马尾,抬腿上车,裙摆窜升,露出一截细白消瘦的大腿。
许雾似没发现,似不在意,开始骑行。
从陡峭的坡上不刹闸的冲下来,耳机里的歌是Bonapart/Madi Rymbaev的《Шоколад/巧克力》。
温柔气泡音晃进她的耳朵,双手慢慢松开。
十几秒后,许雾以一个意料之中的姿势摔倒。车篮子压扁一侧,她就躺在地上,听风看天。
过了会,她站起来,捡起裂开的耳机,没理会渗血的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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