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时节,京城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侯府又热闹了起来。
因为……今天侯爷要回府了!
靖安侯早年在军队打拼,已经三年没回府了,如今一回来,封侯拜相,惹得全京城都羡煞不已。
“你快让我看看!让开让开!”
靖安侯府门口站满了人,都想来看看这个新上任的侯爷。
“都听说这个靖安侯不是一般人,白手起家,才二十六,就已经官拜王侯,可不能小瞧!”
段竟站在人群里,他眼神远远望向众人拥簇的那个人,当然看不清楚,他也不期望看清楚。
一个身着一品武官服制的女人站在车撵上,头上的红缨帽镶金戴玉,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她站得高高的,目光所及皆是艳羡、好奇的视线,她并不会在意底下看自己的人有多少,更不会看见某个站在角落的人。
忽然间,人群爆发一阵骚动,一个瘦弱的人被推倒,他脚下不稳,被推倒中央,到了顾饮檀眼皮底下。
她性格高调,原本对于这样的欢迎仪式喜欢不已,但却不料发生了这样的事,没等她做出反应,有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冲了上来,一把揪住那人的后领。
“你小子,还敢到这儿来?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货色!赶紧还钱!”一个黝黑的男人大声嚷着。
被他扼住的男人一言不发,压根挣扎不过,眼看着就要被人带离。
可当男人的力道变大,他还是发出了求饶声:“大哥大哥……我一定会还钱的,我家里还有老母,我不能出事啊。”
顾饮檀听见这话扭头看了过来,可她只看见这人的背影,男人是背对着自己的,但挟持他的男人看起来凶恶至极。
她不感兴趣,只是让抬撵的下人绕道而行,谁知道那人嚷得越来越大声,她不耐烦地拧眉。
就是这一眼,被挟持的那人侧过了脸,露出那张楚楚可怜的长相。
顾饮檀一滞,身体已经给出了反应。
“等等。”
段竟像是得救了一般,期待地看过去,看见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人,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
他们认识,顾饮檀勾唇,不只是认识,还颇有渊源。
三年前,顾饮檀即将上战场之前,曾经向段竟求亲,社会开放,女子向男人求婚已经不是稀奇事,但顾饮檀被拒绝了。
段竟给出了回答是,她出身不好。
顾饮檀并不记恨他,毕竟当年段竟是颇有名气的公子哥,而她只是一个还没上过战场的黄毛小兵。
但三年过去,二人的地位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就变得有意思多了。
段竟等了很久,也没听见她说话。
“走吧。”顾饮檀开口道,当着众人的面,绕开段竟离开,头也不回地进府了。
段竟心里一片失落,他小声说:“大哥,您饶我一命吧,我不能出事!”
“臭小子,你不是会弹琵琶吗,一个卖唱逗乐的种,怎么,敢借不敢还?你的命是命,老子的钱就不是钱了?”男人啐了一口,“怎么,不是会弹琴吗,老子知道,你一晚上能赚这个数,给我去赚钱!”
段竟忍气吞声地爬起来,听着耳边的咒骂,眼底一片阴翳,余光里,那人的轿撵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肩膀一松,彻底失了力气。
*
三日后,为了给靖安侯接风洗尘,几个上京子弟给顾饮檀大办宴席。
顾饮檀虽然喜欢出风头,但也不喜欢这种场合。
她站在戏楼前,转身就要走,被一个男人拦住:“哎哎哎,侯爷,您就赏个脸,来耍耍嘛。”
顾饮檀冷脸道:“这是你开的?”
“是、是啊,这不是想随时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就随便开了一家戏楼。”
顾饮檀挑眉:“讨好我之前还是先做做功课吧,我最讨厌这种地方。”
不感兴趣的地方,顾饮檀一分注意都不想给,她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侯爷!您进来看看再说啊,小的保证你会喜欢这个唱戏的,那可是世间绝色……”
顾饮檀脚步缓缓顿住,这人说得对,她不能因为被一个男人拒绝过,就连声色场合都不去。
一刻钟后,戏楼的好戏开场了。
顾饮檀坐在贵宾席上,她从前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后来因为打仗,现在坐在这种地方,并不适应。
伶人给她倒酒,她也目不斜视,与这里格格不入,她肩头一软,一个大胆的男师推过来一朵花,羞涩地盯着她。
顾饮檀一头雾水,她环视一圈,周围的人都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再看这些子弟,手里多多少少都拿了花。
顾饮檀垂眸,接过那朵花。
鲜翠欲滴的鲜花散发着阵阵芬芳,顾饮檀作为在坐唯一的女子,男师全都坐了过来。
“离我远点。”顾饮檀拿着酒杯,将人隔开一点,“开始吧。”
邀请顾饮檀来听戏的公子哥紧张地看向戏台,生怕顾饮檀会突然发难,赶紧轻咳几声:“开、开始!”
好戏开场,伶人们缓缓上台,各种丝竹一同奏响,而其中的一声声琵琶最为明显,顾饮檀目光一动,缓缓看向台子边缘的一个男人。
男人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穿着一身清丽的衣裳,是男乐师的打扮。
“想不到京城还有如此技艺高超的人。”顾饮檀夸赞道,端起桌上的酒杯饮了口。
“侯爷您喜欢?嘿嘿嘿……”立刻有人巴结上来。
顾饮檀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这人闭上嘴,她眼睛紧紧盯着台上那人,缓缓眯起眼睛。
像,实在像。
一曲终了,伶人们下台去。
众人见顾饮檀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一个公子哥率先出声:“那个弹琵琶的,上前来。”
某个身影僵持没动,模糊的影子还端着琵琶,纤瘦的脖颈白而直。
顾饮檀正端详着那截骨头,就见这人走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公子哥问。
那人还是不说话,只是期颐地望向顾饮檀这边,见她不打算理会,就失落地低下头去。
“怎么,想要侯爷带你回去啊?嘶……该不会是个哑巴吧?”这公子哥伸手在这人脸上拍了拍。
男人的身形实在是瘦,被这么一推,歪到了一边。
顾饮檀皱眉,她不喜欢这样的语气,这容易让她想到不好的事情,于是她开口:“王泉,放手。”
王泉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想着顾饮檀可能是对这伶人有兴趣,赶紧说:“嘿嘿嘿。侯爷,咱们好不容易来这里聚一聚,不就是放松心情的,您要是喜欢……”
顾饮檀看过来:“本侯说,放开他,听不懂人话?”
王泉脸色一滞,他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出来宴席就是物色新通房的,顾饮檀这样让他下不来台,他心里有气也不敢说。
“是是是……”王泉不再说话,坐回原位。
顾饮檀敲了敲酒杯,对身边的伶人说:“给我倒酒。”
伶人赶紧倒酒,经过这么一遭,有点眼力见的都知道谁才是主子了,没人敢再忤逆她。
那个弹琵琶的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她被男人拥簇着,喝酒吃菜,并不知道身后的视线。
喝上头了,顾饮檀晃了晃脑袋,连忙站起来,捂着头说:“我先回了,你们继续。”
她是武将,对喝酒一事十分谨慎,但她很快意识到,这里的酒后劲大,她眼前有些发晕。
适可而止,顾饮檀这样对自己说。
只是她刚站起来,就被人拉住衣角,陪了她一晚上的伶人期颐地仰头:“侯爷,您带我走吧。”
顾饮檀眼都不眨,从这人手里扯出自己的衣服,往外走去,却被几个公子哥叫住了。
“侯爷……您都收了人家的花儿了,不带人回去,恐怕会伤了人家的心哟。”
顾饮檀不耐烦:“滚!”
“……侯爷,您带我走吧。”那伶人苦苦哀求,“我家里还有……”
顾饮檀觉得心烦意乱,如果非要带一个回去……
“咚!”身后的酒壶碎裂开,碎片溅到了顾饮檀脚边,她一股怒火由心底烧起,转头看去。
漂亮的人总是有更多危机,她这个镇山的虎一走,立刻就有人攻击猎物,那把琵琶掉在地上,几根弦弹开,而那琵琶的主人被人推倒在地。
那人的脸正对着顾饮檀,挣扎间,脸上的面具被扯开,顾饮檀眼前被晃了一下。
白生生的,一张俏脸在眼前暴露,精致的骨相在昏暗的光线里显现,将光影裁剪成片,般般入画,她酒意当即就醒了。
她踢开脚边的伶人,看向地上的那人。
段竟求助的视线飘逸不定,她不确是不是对着自己的。
但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众人不敢再碰她的人,只见顾饮檀的衣袍略过一地狼藉,走到他面前,捡起那把坏掉的琴,转过来。
段竟眼前一晃,一股百合香钻进鼻子里,他兴奋得浑身的血液都倒流。
下一刻,段竟胸前一空,一直戴在身上的鲜花被摘下,顾饮檀拿在手里把玩。
丑,这朵花枯竭、干瘦,与其他伶人鲜萃的花朵完全不同,但是她不嫌弃,收紧了手指。
顾饮檀手里的花朵缓缓指向他,她冷静开口:“他,我要了。”
*
段竟从戏楼被接回来后,就一病不起,连着三日没有出房门。
他中途醒来的时候,只有自己在房中,昏沉的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竟然梦见自己……成了侯爷,而顾饮檀才是被他囚在身边的人,她不情不愿的样子,倒是和现在一模一样。
“段公子,您该醒了,侯爷一会儿就回来了!”
段竟反应过来,看了眼自己病弱的身体,自嘲地笑了下,他在想什么呢,这梦境不是和现实完全相反了么?
他换好衣服出门,刚巧顾饮檀从外面回来,这还是三天一来,两人第一次遇上。
“醒了?醒了就过来。”
段竟低着头:“侯爷今日怎么没有上朝?”
顾饮檀净手,她穿着金红色的便衣,她喜欢珠宝,一身都很华丽,随口回答:“我是武将,不用每日上朝。”
武将和打扮不冲突,顾饮檀吃了口米糕,还没说话,就听见身边的男人轻轻咳起来。
“你确定好了?”顾饮檀叹了口气。
段竟连忙点头:“我、我真的好了,谢侯爷关心。”
“那今日就准备离开吧,我这儿不留人。”顾饮檀觉得自己算是好心的,怎么说也不能让人拖着病体出门。
她那日也是喝多了,看见段竟的脸就走不动道,竟稀里糊涂把人带回来了。
她今日遇上王泉,后者在外人面前抹黑她,添油加醋说了一堆,无非就是说她沉溺男色。
顾饮檀垂眸,真麻烦。
段竟沉默着,直到饭毕,才问出口:“我能不能问一句……侯爷为何带我回来?”
“喝多了。”顾饮檀揉了揉鼻梁,瞥见他额头上的汗,于是皱眉,“你很热吗?”
这还没入夏。
身边的下人回道:“侯爷,段公子身体不好,大夫说是常年缺补导致的,体虚发汗呢。”
顾饮檀挑眉,她想了想,自己好像从小身体就好,连感冒也没有过,在军队里如鱼得水,连疫病也沾染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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