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本是随意一瞥,目光忽然在半空中停滞住。
他略带讶异地挑起眉来,手中动作停了半息。
下方跪着个年轻身影,清清冷冷。整个人像是高山上的一捧雪,极其干净,极其冷艳。身子略有些单薄,但脊背挺直,好似山间松柏。
忽的让皇帝想起一句古文来:“神姿高彻,如瑶林玉树,自是风尘外物。”
“你叫陈郁真是么,陈国公家的二公子?”
皇帝随意走到陈郁真旁边,垂眸扫向他。
“是。”
“慈颜每顾,必问饥寒;夜雨灯昏,犹课诗书。手线衣襦,织就春秋几度;宫槐阶草,铭刻慈训千言。”皇帝悠悠念出这几句话来,语气中含有淡淡的怅惘。
陈郁真耳边熟悉的文字划过,这是他前几日送上去的、写给太后的悼文。
“这次太妃的祭文,你写的不错。”圣上赞叹道。
殿内燃着火龙,点点热气蒸腾,让陈郁真手脚温暖了些。
压在他身上沉重的大山、好似消失了一些。
陈郁真拱手:“不敢当圣上夸赞,臣自当恪尽职守,勉力而为。”
皇帝摆手:“不必自谦。朕在翰林院寻找了许多人,唯有你写的悼文能表达朕的七八哀思。”
“朕幼时在太妃膝下长大,太妃对朕更是思虑周全,谆谆善诱。若没有太妃慈爱关照,朕必定懑愤孤单。”
想到了记忆里那个慈和宽爱的女子,皇帝露出淡淡地怅惘:“太妃去世不过四十七岁,正是孙子孙女承欢膝下的年纪。可惜太妃膝下广王幼年夭折,除了朕以外,并无其他子女惦念。”
陈郁真:“太妃娘娘若是知道皇上如此记挂,必会欣慰不已。”
皇帝难得开了个玩笑:“也是,太妃有朕一子,总比生了七八个混账得好。”
凝滞的气氛缓缓消散,端仪殿的空气好似重新流动起来。陈郁真眉眼弯弯,眸光清浅,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皇帝便在这时踱步走到了紫檀高脚小几旁,他仔细端详着手中那盏冰裂纹茶盏,在陈郁真惊惧的目光中,狠狠往下掷去!
哗啦一声——
碎裂的瓷片飞溅到陈郁真脚边,他睫毛轻颤,立在殿中央。而周围的太监宫女都跪了一地。
皇帝眸光阴鸷,像狼一样盯视他。
殿内寂静无声,陈郁真垂下双眸,飞快跪了下去。
皇帝居高临下,长长身影打下来,将陈郁真完全遮盖住。丝丝冷气蔓延,陈郁真双手伏在冰冷地面上,忍不住又想咳嗽。
一封奏折被扔下来,露出上面的文字。
陈郁真从上方文字划过,他厌倦似地闭上双眼。
皇帝漠然道:“你们陈家好大的胆子。”
他声音平静,但谁都能从这平淡的语调中察觉背后的滔天巨浪:“国丧期间,竟敢私纳二房。你们若是平民百姓便也罢了,可你们陈家三人为官,国公府邸,享纳国粮,仰赖天恩,居然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
皇帝眼眸逼近,笑问:
“——是朕给你们脸了么?”
陈郁真低低咳嗽两声,轻声道:“请圣上容秉。”
他道:“世子是臣长兄,犯下如此大罪,臣无可辩驳。”
他竟然没为他那废物兄长开脱,反而直接替他认了罪名。
陈郁真继续道:“臣本家中庶子,分居别院,与长兄并不亲近。圣上有东厂之‘耳目’,应当知道臣说的是实情。自古以来,只有弟从兄,没有兄听弟的道理。”
陈郁真这一席话鞭辟入里,从容不迫,有股子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潇洒气质,皇帝火气一下子就下了几分。
皇帝嗓音还有些冷,但和之前相比已经下去很多:“是么?”
“是。臣这段时日极少归家,总在翰林院披星戴月、夜以继日写太妃悼文,纸张有半尺厚,此事翰林院众人皆可为证。”
祭文写的如此突出,必定夙兴夜寐。
皇帝见面前少年郎身上官服补丁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身上一概装饰皆无,其裸露出来的内衣皆是细棉布,只比普通百姓好一点,哪算得上什么勋贵子弟。
其长相又极为优越,风姿凛然、若披烟雾、如对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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