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谕！”
玉天恒大惊失色，手臂猛地一沉，他眼疾手快揽住怀中人下滑的身体，声音带着颤抖，“你怎么样？”
“无碍。”
千谕勉强扯出一丝虚弱笑意，声音轻若蚊蚋，“法阵已成，它们……感知不到我们了。”
玉天恒目光紧紧锁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执拗追问，“我问的是你，你感觉怎么样？”
“只是精神力耗尽了。”
他试图轻描淡写。
可岂止是耗尽？
自兽潮爆发，千谕便一直维持着大范围精神探测，途中遭遇的数头高阶魂兽皆由他出手解决，最后又强行布下禁咒级的隐匿法阵。
这一路下来，他的精神力早已被压榨得油尽灯枯，此刻仅存的一丝清明，不过是强弩之末。
玉天恒明白，所以心如刀绞。
看着千谕虚弱至此，自己却无能为力，一种从未有过的痛恨与无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恨。
恨自己修为低微，恨自己不够强大。
恨自己只能一次次看着千谕挡在身前，承受所有，而自己却连为他分担一丝都做不到。
“这次，轮到你愁眉不展了？”千谕问。
玉天恒垂眸，对上那双虽然疲惫却依旧盛着关切的绚紫眼眸。
那目光像一泓清泉，冲散了他心头阴霾，随意找了个借口，“嗯，在想这几日该如何熬过。干粮尚足，但水所剩无几了。”
千谕闻言，意念沉入识海，几息之后。
“正前三里，有湖。”
这之后，维系最后一丝清醒的精神力彻底溃散，强烈的眩晕与排山倒海的虚弱感瞬间将他吞没，身体软绵绵地失去了所有支撑。
玉天恒只觉臂弯骤然一沉，千谕整个人完全瘫在他怀中。
心猛地一揪，玉天恒瞬间明白过来——是他那句对水源的忧虑，让千谕再次动用了精神力。
巨大的懊悔如重锤砸下。
他俯下身，双臂穿过千谕的膝弯，稳稳地将人背了起来。
“我背你。”低沉坚定。
千谕松松环住玉天恒的肩颈，轻轻贴在他尚单薄却异常可靠的脊背上。
这个年纪的少年身形抽长，骨架还未完全长开，显得有些清瘦。
玉天恒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两道身影在林间斑驳的光影中，徐徐移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声音清晰地传入玉天恒耳中。
“嗯？”
“你在厌弃……不，是痛恨自己的‘弱小’。”
千谕太熟悉这种情绪了，那是他前世复仇之路上日夜啃噬心脏的毒蛇。
他能感受到。
被戳中心事，玉天恒索性不再掩饰，带着自暴自弃的沙哑。
“是，我恨，恨自己无能。”
“我发过誓要保护你，不让你受伤，可我做不到。每一次，每一次都要靠你挡在前面。或许，我根本不配……”
“够了。”
千谕打断，带着不容置疑。
玉天恒身体一僵，止住了话语。
千谕放缓了声音，流露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很早之前，你就说，我们可以彼此信任。”
玉天恒闷闷应了一声：“嗯。”
千谕低低地笑起来，温热的气息拂过玉天恒的耳廓。
“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变得无坚不摧，无人可敌。你会引领这个时代，也能守护好你所珍爱的一切。”
他顿了顿，轻轻揪了揪玉天恒的耳垂，“那么，你相信我吗？”
“信！”玉天恒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那……你也该信我所相信的。”
很轻，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玉天恒脚步微顿，沉默良久。最终，“嗯，我信。”
他要多幸运，才能遇到这样一个人。
感觉到玉天恒心绪渐平，千谕强撑的一点意识也如风中残烛般摇曳欲熄。
他贴着玉天恒的后颈，“我要睡一会儿了……”
玉天恒心头一紧，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没事吧？睡了……还能醒吗？”
“不能，你个大傻子。”
千谕冷哼一声，声音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待会……找个地方哭去吧。”
他最后的气息，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依赖，“那首歌，再唱一遍……我想听。”
玉天恒悬着的心被这句熟悉的“大傻子”摁回了胸腔。他放缓了脚步，无奈地低声嘀咕，“明明说不喜欢的……”
可随即，悠扬而温柔的旋律，轻轻哼唱出来，在林间静静流淌。
细碎的天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罅隙，洒下点点跳跃的金斑，落在少年清瘦却挺直的脊背上，也落在他背上安然沉睡的人影上。
玉天恒背着千谕，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地走在光影交错的林间小径。
这场景，恍惚间竟与玉家历代族长背负所爱，踏上归家山门时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西鲁城。
刺目的红色警戒焰火如同垂死巨兽喷出的血柱，撕裂了原本晴朗的天空。
伴随着尖锐刺耳的警报长鸣，西鲁城那高达百丈、厚重无比的城门，在沉重的齿轮咬合与铁链摩擦声中，轰然关闭！
整个城市瞬间被兽潮的阴云笼罩。
一架架闪烁着寒光的重型弩车、黑洞洞的炮口被迅速推上高耸的城墙垛口，冰冷的杀气弥漫开来。
所有弓兵脸色凝重，箭已上弦，手指紧扣，目光死死锁向森林方向。
城下，各大军团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士兵们正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列阵，金属甲胄碰撞的铿锵声响成一片。
孙俊良作为城防军一员，首要任务是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维持城内秩序，引导城民紧急撤离。
“不要挤！还有时间！有序撤离！”
“保持队形！老人孩子优先！谁敢推搡，军法处置！”
“妈的！那个穿灰衣服的！再敢推倒一个人，老子现在就剁了你的手！”
“这是谁家孩子？！快抱起来！”
“肃静！听指挥！违令者——斩！”
三千名城防军如同钉子般分散在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巷口，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维持这摇摇欲坠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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