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髄天元,宗家的继承人之一。
现年与花间酒年纪相仿,一枚十岁小孩罢了。
不过,在看见宇髄天元之前,花间酒先是闻到了他。
血。
忍者的血。
鲜血的气味明显被忍者专用的隐匿粉雾压制住,在花间酒这样的高手看来,反而暴露身份,更好找,甚至都不用神识辨别。
既然是忍者,周围还有同胞在,那就没有先走一步的道理——在私塾上课时,每个师傅都苦口婆心地警告小忍者们,任务优先,不要花别的时间精力去管别人,并且举例说明,谁谁谁抛开任务去保护同伴结果反被同伴捅死云云云云——花间酒听得究极无敌困,一不小心就呼呼大睡,任凭同学顶着老师凶残的目光暗戳戳推她,睡得更香了。
说白了,花间酒根本懒得管这些有的没的。
为一些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担惊受怕,草木皆兵,根本不是花间酒的作风。
倘若真发生类似救人反被背刺成功的事,那也是她实力不够,识人不清。
一帆风顺本就极其偶然,更没有伸出援手就必然得到感恩的好事。花间酒想救就救,想管别人就管别人,至于之后会得到什么,无所鸟谓。
循规蹈矩?门都没有!
就连往前几百年的修仙漫途,花间酒都没有完全按着正常的方式修行。
别人拼命卷,辟谷,不入凡尘,封心锁爱,免得凡间杂质耽搁修行速度,把吃饭喝水的时间拿去库库修炼,对成仙抱有近乎疯狂的野心与妄念。
好样的花间酒,愣是要吃最香的饭,喝最烈的酒,看最爽的话本;时不时睡个懒觉,正所谓午睡起来无理会,银盆清水弄荷花。
有心情了才练一练。
当然,一旦闭关起来,花间酒也老是容易更沉浸其中,比别人都要闭关更久,两耳不闻窗外事,想有杂念都没得想,任谁怎么叫都不出山……
曾经师门里的师父长老,对此没少拿拐杖暴捶花间酒。但他老人家,无非就是嘴边挂着“朽木朽木朽木!朽木不可雕也!白白浪费得天独厚的火之单灵根!生来以天地为鼎炉,内丹自然煅炼三昧真火、极致炎阳!你可要知道老夫这千年来就捞着你一个!!”的口头禅,实际上还是任由花间酒潇洒自在,成天嘻嘻哈哈,独来独往,怎么舒服怎么来。
哦,扯远了。
也不知道老头子现在过得咋样……发现手底下的奇才没能渡过飞升雷劫,是不是又特别生气跳脚呢?哈哈哈哈哈!等这一世修行完成,有空再去探望一下咯。
到时候估计又要怒喷她不好好修炼,以前动不动下山跑去听书看戏、买故事书,二十一世纪科技发达了就天天玩手机。要是拿玩乐睡觉的劲儿去修行,早就成仙了啥啥啥的。
唉,想想还怪想念的!
刀锋缓缓入鞘,挂在腰侧。
用来用去,还是不如剑顺手。
花间酒看着大宅里满地晕的晕、死的死的华服人士,安静地颔首阖目。
少顷,睁开眼。嗅着另外一股若隐若现的腥锈血味,花间酒翻出窗外,无声无息地落地,循着迹象去找,一看,果不其然。一个陌生的小忍者坐靠在危墙下的阴影里,头颅低垂,气息微弱。
他穿一身低调灰暗的夜行服,黑黑地包着脑袋,只露出眉眼的皮肤,与几缕头发,凌乱地从稍显松垮的头巾间隙里翘了出来。
放在之前,花间酒绝对认不出这颗裹成黑老鼠一般混迹于黑夜之中连哪里在流血都肉眼看不清的家伙是谁。
但是嘛。
“……宇髄家,”妈妈在前几个晚上低声细语道,“我的姐姐嫁过去,三年,怀胎五次,只有两个生了下来。姐姐难产而死。而那个男人,宇髄……”
花间酒被紧紧搂在怀里,感觉到妈妈的双臂发抖。
妈妈垂着头,微冷的呼吸丝丝扑在耳畔,“那个恶魔,不仅连产房都没去,甚至没有给姐姐举办葬礼……我去找他,他,那个人竟敢说,都是因为姐姐,白白浪费了三年时间……没过几天,宇髄就娶了新的妻子,代替姐姐。对他来说,姐姐不过就是一个延续家族血脉的工具……”
她说:“他就是恶鬼!”
她说:“他是我一生的仇敌!无数次,我是无数次那么想要亲手杀了他!”
“小酒……小酒。”妈妈的心跳沉甸甸又急促地鼓动,“妈妈很早就看出来了,你是百年难逢的天才,你的出现,可以改变一切曾经我以为无法改变的事情。所以,拜托你……替妈妈报仇吧!记住,宇髄一家子,都是红色眼睛,淡淡的眉毛,就像恶魔一样,有的还是白色头发,只有他们长成这副模样!拜托你,千万不要放过他们,不要让他们再……”
聆听着妈妈充满迷茫、愧疚与悲伤的心跳声,花间酒顿了顿,开口。
“母亲大人,你搞错了。”
“……搞错?”
“我不是百年难逢。”花间酒仰着脑袋,一双黑眼睛出奇明亮,“而是千年一遇,万里挑一!”
夜下,花间酒单膝蹲地,扒开昏迷小忍者的眼皮。
血丝遍布,紫红色的眼珠子无力地向上翻。眼白周围蔓延着浓黑的污色……中剧毒了,却还留着一口气,看来平时挺务实一人,抗毒训练一节课都没逃啊。
天赋也不错,差不多昏死过去了,还在无意识地调整呼吸,减缓剧毒与失血的速度。
只不过收效甚微就是了。
花间酒松开小忍者薄软的眼皮,捏来他头巾下翘出的两根发丝。
哟,白头发。
眉毛也很淡。
这不就是标准的宇髄吗?
摸骨一看,骨龄十岁。听说宇髄的新一代,目前九个继承人,英年早逝折了三个,剩下六个小鬼里,十岁的……
没记错的话,应该叫天元吧。
孽缘啊孽缘!
竟然说完没多久,就碰见了仇家。
即使在心中这般感叹,花间酒也并不意外。
现在这世道,忍者的存在感越来越弱,愿意任用忍者的贵族雇主,更是少之又少。
不得不用忍者的情况,如今大多数是权贵暗斗,需要忍者——不管死几个都无所谓的卖命者——去做卧底、间谍、暗杀,或是保护某个人,在受到袭击时,成为挡枪挡剑的肉盾。
这样的任务,形式众多。
有可能日日夜夜潜伏在屋顶房梁,不允许离开。忍者在完成监听任务之前,得先小心自己不被渴死饿死困死,还要想办法解决排泄问题;
有可能贵族内斗,忍者需要保护雇主。同时,袭击者也是贵族。
忍者怎么杀小喽啰都随便,就算自相残杀也无人在意,但通常不能对贵族目标出手。因而处处受限,一不小心就容易在护驾途中丧命黄泉,成为炮灰……
然而,就当你实力强劲,顺利杀死了对面的贵族吧,到最后,也照样可能会被自家雇主搞死。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又或者多亏你亲自杀了对面贵族,你的雇主可以清清白白全身而退,由你光明正大地承担谋杀的罪名。
当然,还有可能像这次任务一样。
花间酒接下任务,潜去暗杀某某某人物。
宇髄天元接下任务,刚好是保护某某某人物。
毕竟,现在还会选择雇忍者的雇主,自然不会只逮着一个羊群薅羊毛。反正忍者贫贱,两方人马斗来斗去,你让忍者来卧底,我就让忍者来搞你,多雇几个去暗杀,多雇几个来保护,都是挥挥衣袖花点小钱的事儿(有的底层忍者甚至不图钱,只图换点衣食)。
至于这几个忍者之间有什么利害关系……
谁管啊?
能干干,不干滚。
感情再好的忍者,任务发生冲突了,也得刀剑相向,一切以雇主为先。
更别说现在任务少,活路窄。
忍者们早就没有自主选择任务的权利了。
按照现在忍界掌权者们的想法,要想重振家族,就得不停接任务,什么狗屁任务都做,不停培养强者,制造强者,强者则拼命得到大人物的青睐与信任,带动家族地位,留下忍者在时代变革中的一席之位。
宇髄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妈妈的仇人之子……就算放着不管,最终也一定会全部早早地死光。
就像这个宇髄天元现在这副样子。
重振家族?
花间酒听了都想笑。
她也确实笑了。“都这样了还活着,不得了。”嘀嘀咕咕地咧咧嘴,花间酒从大腿后的忍具包里摸出两颗自制的解毒丸,揭掉宇髄天元的面罩,食指与拇指顶开他干涩发青的、紧闭死咬的嘴唇与牙齿。
药丸塞进他嘴里,无需咽服,入口慢慢化开。
昏迷的小忍者,眉毛微微抽动。
花间酒迅速点了几个止血穴,按着宇髄天元的肩膀,把他扶正。男孩驼背垂首地坐在地上,花间酒盘起腿来,腰板笔直地坐到后头,两只手掌涌起热意,贴到他的脊背背心上。
内功运气,外引灵气。
短短十年时间,花间酒专注地“学”着当忍者,并不着急修行练功。
然而,奈何天赋实在太卓越,前两年就又一次引气入体,眨眼突破练气四层……老实说,花间酒也不想的!只是睡个觉,吃个饭,晒太阳散散步,在课上打瞌睡,教同窗怎么玩双人手指翻绳,偷喝父亲私藏的酒,扑进妈妈和各位姐姐怀里心安理得地当个小屁孩撒娇卖萌,被摸着脑袋又夸又宠爱,不知不觉,身体就在自顾自地修炼了!
饶是花间酒对自己的天赋习以为常,也不得不承认——
这个小世界,灵气非常浓厚。
明明都是凡人遍地爬的小小世界,却比花间酒曾经待过的世界,都要更适合修炼!
花间酒都惊呆了。
到处翻资料,粗略一查,果然可以追溯到曾有一帮剑士,就算没有练气筑基,也触碰到了修道的核心。
至于这帮剑士为何修行……能找到的残缺书册都没有解释。
也许正是因为无人正式步入修仙大道,这个世界的灵气未曾被大肆触动,就像没被解锁的新功能,充沛而富有活力。
这……
真是有意思啊。
雷劫把花间酒劈到这里来,搞不好就是为了让她有痛体验一下什么叫修仙极速版。
算了算了。大道有大道的道理。这个世界颇有意思,修炼太简单了反而让人没劲,花间酒也懒得多想,只管做好当下自己认为重要的事,踏踏实实从小长大。
重新投胎,重新成长。
历经这十年,花间酒已经隐约感悟到了,修行数百年后,反倒差点忘却的东西。
灵气循循温养,顷刻间消解毒性,止住鲜血,疏通筋骨。
宇髄天元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大他五岁的同父异母的大哥背他出门。
大哥……他哥哥,训练回来都很晚。他太困了,回过神时已然伏在大哥的背上,晕晕乎乎地犯懒。大哥带天元去探望病榻上的母亲。天元的妈妈总是身体不好,常常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恢复一点活力,又会被禁止出门,待在家里,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宇髄天元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小小孩童,天然亲近母亲,想要多多贴在她的身边。天元看到妈妈就清醒不少,从大哥的肩后伸长手臂,他天生对声音敏感,生怕嗓门太大,吓到榻上温柔微笑的妈妈,便只是小心翼翼地轻声撒娇,说要妈妈抱。
大哥仍旧背着天元,没有让他离开后背。
探望完母亲,大哥为了补偿心情难过的天元,走了远路,为他买来两串丸子,笑着看他吃完。
然后一起回家。
天元既然清醒了,心有傲气,坚持要自己走路,不劳烦大哥。
可是,梦境越发沉缓,记忆的画面断断续续。
他的双脚变重,好似拖着罪人的脚铐,僵硬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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