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租到期亏本大甩卖!最后三天!最后三天!……”
“工厂倒闭!工厂倒闭!所有衣服19.9元起……”
地下城商贸市场混乱的大喇叭声交织在一起,连过道都是拥挤的商贩,扶光蹲在靠墙边的地方吃鸡蛋灌饼,贪婪地嗅了嗅不远处飘来的烤肠香味,她还极奢侈地加了一个鸡柳,脚边是散乱开来的衣服包装袋,她光明正大的逛了一天的街,从头到脚都是收获满满。
当然是用的那二百五。
“嘿,顾哥,谁惹你了,天天拉着个脸。”
顾山川觉得最近自己真是说不出的倒霉,被丛郁给了一下子,猫消失了,干妈给买的新衣服莫名其妙不见了,老妈特意叮嘱了下周她们聚餐时他一定得穿,这样显得重视,礼貌。
倒霉到极点,逃了晚自习出来打游戏遇上点名,哦,游戏币还输了个精光,连旁边没他腿高的小孩的推币机还哗啦啦吐出几个币。
真是……真是……
一抬头。
电玩城在商贸市场的负二层,电梯上行,他一抬眼就注意到了墙角蹲着吃鸡蛋灌饼的女孩。
上衣是一件有些臃肿的滑面豹纹棉袄,能看出质量一般,并不修身,但是足够亮,反光的像灯泡,下身穿的是目前女生很流行的那种五颜六色的糖果铅笔裤,她的是绿色的,脚上的棉鞋上带着很大的蝴蝶结,一个紫色带珍珠的发箍卡住了棕色的长发,眼皮上是亮晶晶的蓝色。
说实话,有点俗气的穿搭,但因为那张脸无端让人感觉时尚又俏皮。
圆圆的大眼睛,纤长的睫毛,肌肤甚至粉白到有些晶莹,正努力张着嘴巴要把整个鸡蛋灌饼塞进去,但还是抽出一只手把脚边正往上凑的猫推开。
恍惚中顾山川觉得有光落在那女孩的发尾,镀上了金色,她抬头歪头对着他笑了一下,顺便做了个wink动作,眼睛亮晶晶的,嘴巴鼓鼓的,顾山川从来没见到过像她这样的、自然而然的可爱。
就是那个骗他去买炸小鱼的女孩!
“人呢?你们刚看见那个棕头发女孩了吗?就墙角蹲着的?穿着个豹纹的棉袄?”
“什么啊,顾哥你别吓人啊,你最近有点,有点奇怪,要不……要不找人看看吧,我三姥姥就是干那个的……”
明明是大白天,旁边的男生无端感觉脚底发凉,什么女孩,那墙角啥都没有啊,而且,最近顾哥真的神神叨叨的。
来来往往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轻女孩很多,吵闹的叫卖,多彩的霓虹灯,霸道侵入鼻腔的重口味小吃味道碰撞上精品店烂大街的香水气味。
这是一个稍不注意就会擦肩而过的环境,但是顾山川确定,那女孩刚刚就在那里!
真是运气不好!
人在做亏心事时候会格外心虚,扶光脚底像长了轮子一样很快就在人群里没了影儿,她真想不明白,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总是能见到那个顾山川?
她有些歉疚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大芒果,真是不好意思喽,但是自己也帮他中彩票了,而且他还摸自己了呢,她可是一只高贵品种的猫。
所以约等于齐平了,扶光自是有一套逻辑,说服自己后又继续兴致勃勃地数钱。
她的那半已经花完了,只剩下要给丛郁买礼物的一百块了。
这一天她先是花了两个小时观摩人类学习砍价,然后才开始自己的购物计划,只用一百五十块就从上到下焕然一新,一想到这里她有点迫不及待想回家跟丛郁炫耀。
只不过,给丛郁买什么礼物她到现在还没想好。
哎。
“妈妈,我的身体健康了吧?我可不可以不吃钙片了呀,我不想吃了……”
“不行,上周检查你还缺铁缺钙,而且你看你瘦得跟猴儿一样,又不好好吃饭,还得继续补。”
前面的小女孩头上扎了一个孔雀翎子一样的头饰,扶光一看到这种晃动的小东西就走不动路,总想上手扒拉一下,也就无意间听到了母女俩的对话。
小女孩不高兴地哼唧了两声,被妈妈拉进了路边的药店,扶光迟疑了一秒钟,也跟着进去了。
再出来,扶光手上多了几板补充什么什么元素的口服液,还有一瓶因为是草莓口味要比其他钙片贵出来一大截的钙片,都是跟着那小女孩妈妈买的。
因为听起来好像是可以让人好好吃饭,还有胖一点的药。
丛郁吃得太少了,而且好瘦,不是一个健康的人类。
扶光对自己的安排非常满意,但因为经历有限,她也就没有发现钙片包装盒上小一号的字体。
7——12岁。
眼皮上的亮片有点痒,扶光想抓一下,但又怕把眼影抹开毁掉整体搭配,其实也没什么搭配,扶光在精品店里对着巴掌大的镜子用试用的化妆品画的,在她漂亮的脸上属实是有点画蛇添足了。
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她的外套,第一眼就看中了,多么帅的纹路,像花豹,看起来比那只狸花猫要厉害一百倍!
天越来越暗,忽然街道上的路灯像琴键一样,刷的一下从头亮到尾,扶光小小惊呼一声,换了个手拎袋子继续往家赶,她写过便笺的,就算丛郁先到家也不用担心她。
但等快到家门口时,她忽然听到了吵闹的陌生男音。
“要不是以前我给你一口饭吃你能活到现在?白眼狼不知感恩的东西!”
焦躁粗粝的嗓音,带着说不出的刺耳。
“因为你不愿我被送去福利院而已,为了那笔赔偿款。”
丛郁的声音很轻,他很高了,比那个男人要高很多,讲话时要低着头,黑漆漆的眼珠子幽深又冰冷。
“你、你这个扫把星!把所有人克死你才甘心!”
已经不是对丛郁可以随便动手的年岁,丛耀气愤地把旁边置放的椅子踢飞开来,恨自己没在丛郁小时候多揍他几回。
他总是酗酒,脸和脖子便常年是一种红色,连眼睛也是,像是金鱼一样凸起,像个非人的怪物一样。
他是很奇怪的人,他身边的人总是有错的,他怨恨着很多人,小时候是他的弟弟,是父母,长大点是老师同学,是考试的主考官,上班后是领导同事,结婚后就是妻子孩子,包括他千辛万苦盼来的儿子。自然而然那些人也会远离他,或是讨厌他,咒骂他。但是他的母亲不会,但他并不爱他的母亲。
他最爱的是跟他一起喝大酒的兄弟,是骗他创业的合伙人,是粉红灯泡足浴店里垂眼哭诉身世凄惨的娇弱女人,总归不会是给他擦了一辈子屁股,贡献出小儿子抚恤金的,不知道索取的母亲。
“对,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比丛耀高之后丛郁就不再怕他,或者说不曾怕过,包括年幼时每次丛耀喝醉酒被揍离死亡最近的时候,丛郁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开始沸腾,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在胸腔里叫嚣,身体变得轻盈,像是拥有无穷的力量,世间一切都在他的掌心之中。
无数血腥的场面充斥在他的脑海,丛郁简直兴奋的发抖,置身事外的月亮慢慢升起,冷清的月光穿过老树干枯的枝干,阴影落在丛郁苍白瘦削的脸上,他头发很长,几乎遮住了眼睛,而唇色红的不要命。
很怪异。
渴望疼痛,渴望鲜血,渴望酣畅淋漓,渴望一切能证明生命存在的东西。
砰——
人类的衰老是必然,丛耀被更年轻的侄子踹到地上,丛郁拎起刚被摔折断的凳子腿,重重地摔在了丛耀的脑袋旁边,木屑的碎片飞溅,扎到丛郁的手腕上,他的肤色那么苍白,血的颜色又那么浓重。
死了,最好全部都死了,都是肮脏的、有罪的人类。
“啊啊啊啊啊我命苦啊!丛郁啊你怎么这么对待你大伯啊,再咋样是他养活了你啊,给你一口饭吃……”
时间倒退几秒钟,年老的妇人害怕那一棍子真的敲到儿子头上,想也没想扑到了儿子身上。
丛郁觉得很恶心,形容不出来的反胃,就跟幼时那块压在米饭底下的红烧肉一样恶心,黏腻的,湿漉漉的,分不清的。
“小兔崽子你有能耐了是不!我还治不了你,我告诉你,这房子就应该是我的,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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