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爱是天黑时自己踹开了禁闭室的门锁溜出去的。
天不知道黑了多久,毕竟她手上没有时钟,但从外面黑得恐怖的灯和全熄灭的烛光来判断应该已经很晚了。门锁院长改了几下,里面没有把手,只能从外面打开。中岛敦走的时候没关门,往门缝里别了树枝,轻轻一撬就能把门怼开。林下爱推开门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揉了揉半夜开始饿了的肚子,双手插兜目标明确地往小厨房走。
前往厨房需要路过“大餐厅”。林下爱一边走一边看阴森的走廊。
走廊窄长、漆黑、蜡烛稀少。她摸着黑往前走,终于千辛万苦地从没关着小门的缝进溜了进去——
漆黑的大厅里传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压得很低,冷飕飕的扫过空无一物的木桌与长椅,回响在她耳边,无端显得阴森恐怖。林下爱下意识地收回了铿锵有力的步伐,谨慎地侧耳倾听。
“…………太吓人了………”
含糊不清的声音感慨。
另一个声音似乎也很害怕,声音压得更低了:“……真没想到院长……我刚才过去看了一眼、地上全是血……”
林下爱踮起脚,鬼鬼祟祟地往前。
声音是从残破不堪、只勉强保留了底座的圣母像后面传出来的。林下爱偷鸡摸狗似地扒拉住圣母石头质地的裙摆,小心翼翼地往后面去瞧。两个女人正背对着女神像的裙摆,面对墙,叹息着。
她们小心翼翼地说起‘那个孩子’。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暴怒的院长拽着人一路拖行。她在床榻上睡觉,不明所以跟上去观看时,院长恰好翻出铁锤和生锈的长钉。在令人牙齿松动的血液飞溅、骨头断裂声中,铁门被院长彻底关上,她心惊胆战地离开。
“……”
林下爱心想:变态啊!
她活动了一下蹲麻了的双腿,小心翼翼地猫着腰打算原路返回。还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男人冰冷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院长举着蜡烛,脚步极快地从餐厅中间预留出来的过道快步向前,来到今天不幸半退休的圣母雕像前。后面两个大半夜不睡觉的人僵硬地回头,看到院长后讪笑了两声。
“…………晚上好?”
……
两人跑了。
院长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冷冰冰地打量了一会餐厅,没看到第三个人。他举着蜡烛抬脚离开,脚步声渐行渐远。
林下爱等待了几秒后从餐桌下悄无声息地盘成一个球滚出来,灰头土脸地追上去。
她盯着院长腰上的那一大把钥匙。
院长走路很快,钥匙声清清脆脆。林下爱跟着他七拐八绕地来到一扇铁门前,上面挂着一把沉重的大锁。院长像是在发呆一样盯着这扇门,手已经按在了门把手上。
他嘴巴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久久无法言语,也没有行动。
像是在进行什么复杂的内心斗争。
半秒、又或者是一分钟,被定在原地的院长缓缓地收回了按在门把上的手掌——
“你………………”
一块石头顺势敲在他后脑勺上!
林下爱走的时候随手从石像下面扒拉了一块石头,此时此刻正好派上用场。她在后面等着对方开门,左等右等也不等对方从人生哲学思考中回过神来,只好决定不等,悄咪咪地、鬼鬼祟祟地、正气凛然且心潮澎湃地跳起来抬手照着对方脑袋就是一下!
院长呱嗒一下应声倒地!
还有气——林下爱兢兢业业下手敲晕别人三千年,控制力道这件事情手把手掐。她把晕过去的院长拖开,把钥匙拽下来对着门锁挨个试,在第五把钥匙怼进去后终于推开了门——
满地血。
林下爱一脚踏进了血泊,差点滑倒脸着地。
她双手撑地扶住了自己,正正好看到那被钉子钉住的腿。钉子已经完全没进皮肤里。中岛敦昏倒在地板上,脸颊通红,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林下爱这辈子看过无数满清十大酷刑,但这个场景仍然尤其吓人,令人心生凉意。
她咬着牙想把钉子和地板分开、保持着钉子仍在肉里的情况——强行拔出可能会大出血——然而手上没有工具地上又是水泥地,林下爱无言叹息着,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钉子硬生生的从肉里拔出来。
她撕下衣服,堵住伤口,强硬地进行了包扎直到血不再流。
林下爱打横抱起这个孩子,跑出去的时候顺势踹了院长一脚。
她这两天满林子乱窜的时候隐约还记得自己看到了一条高速路,跑出去哪怕遇上了魑魅魍魉又或者是山中精怪都是大胜利。
林下爱趁着夜晚翻墙,跳出去。
怀里的人体温越发凉,低声喊着妈妈。一看就是走马灯。林下爱一边抱着人在他耳边喊家乡话,一边焦急地恨不得双腿化身螺旋桨飞出林子——
这一跑、林下爱撞上了太宰治。
那一刻,林下爱不能说是喜极而泣,也能算作喜出望外,看到了自己的救世主。
“太宰治——!!”林下爱拔腿冲向对面,含情脉脉,“小妈!帮帮我!”
太宰治:“。”
远处的太宰遥遥望过来。他沉默无言地抬起头,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懂中文。
“妈!!”黑发的女生惨叫得更大声了,“好多血!!!”
***
太宰治开车带着两人冲上高速飞进医院大胜利。医生对着这个孩子的检查报告叹为观止,直呼医学奇迹:从理性来讲,这个伤并不是多么重,只是普通的一处贯穿伤——但是钉子是生锈的;刚好钉在骨头上引起了骨裂;失血过多,医生摸的时候人都凉了!快硬了!——相较于前面,病人身体导致的营养不良、免疫力低下、求生意志薄弱到心率图都快拉成一条直线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但是他莫名其妙的好了。
林下爱也被打包做了身体检查。全场消费由太宰亲自买单。
她两脚虚浮粘地飘进病房时太宰正对着中岛敦低头沉思,可能她飘过来了后默默让开了椅子。医生正在一旁直呼医学奇迹,看样子似乎对自己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产生了小小的动摇——等等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唯物主义观啊?
林下爱扒拉了一下中岛敦。
她主要是下意识摸了一下呼吸,确认人有气后放心了。不过之前抱着人进医院的时候感觉没气了啊、这里的医生真厉害!
“对。”太宰治沉思,说。
……
中岛敦知道自己是在梦里。
禁闭室。
他一个人。
面前是一具流血的尸体。
爪子从眉骨切开到耳朵,鲜血像是喷泉眨眼之间喷溅了半面墙、以及他的脸。苍白得像是雾一样的男人倒下,血泊蔓延,漫过他的额头、双臂、膝盖。
中岛敦匍匐在地上。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厚重的铁锈味湿漉漉的占据了鼻腔,堵住呼吸的口。他想张嘴呼吸,想尖叫,想流泪,想逃跑。到底发生什么?中岛敦大脑拒绝执行思考的指令。他无法动弹,呆呆的趴在一片血泊里,如身在噩梦。
面前传来了脚步声。
“天啊,您这是在做什么呢。”她说,“快起来吧。”
中岛敦抬起头。被她按住头抬起头——
“明明是虎啊。”
有着黑发的少女苦恼地说,像是面前有一个用金币去交换巧克力的孩子。“有时候都会怀疑是自己找错了。”
“………………啊。”
中岛敦的目光向下。
左边,是儿童稚嫩的手掌。因为劳苦的环境而显得丑陋,因为干活而粗糙、长满茧子。
右边——
老虎沾满鲜血的爪子按在地板上。
“……”
***
中岛敦睁开眼。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不太愉快的梦,梦境冰森阴冷,暗藏杀机。但他醒来的时候那股冷意离他随之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床被、窗外明媚的阳光、床头柜摆放着的水果和花的清香。
中岛敦看到了输液管。
他迟疑着、缓慢抬起身,蹲在旁边,正在嘎扎嘎扎偷吃水果的林下爱回过神来,一马当先地叼着水果,把人扶起来,脸上纯粹写着对没有死人的欣慰:
“太好了,你没事!”
“……小爱姐姐。”中岛敦小声地说。窗边坐着一名男人,半张脸蒙着绷带,披着一件很大的西装外套,似乎正在看书。
“嚼嚼嚼——嗯嗯,我也没事。嚼嚼嚼。太宰!”
林下爱啃着苹果,招手,对着太宰一本正经地介绍,声情并茂。
由于她的日语水平还没有进化到这种程度,她不得不掏出翻译器解释,“这个是我在孤儿院新收的小弟!我素未谋面的亲生弟弟!——来,弟弟,我给你介绍一下太宰,是我前世的小妈……”
太宰治情绪格外稳定地望过来。
口误的林下爱按下翻译器,眼神清澈地和他对视三秒,然后,“——我说错了,太宰是我前世情比金坚感人下泪有着三百年友谊与羁绊的挚友啊!!”
中岛敦张了会嘴。没想明白这个关系。
“是他把我们搬到医院还付了手术费的——话说这个医院好像就是太宰开的啊、我前几天听到干部之类——”林下爱沉思三秒后就把这些乱七糟八的抛在脑后,拍了拍中岛敦肩膀,“总之,感天动地太宰君!快说谢谢太宰!”
感天动地太宰君诚恳道:“大可不必。”
***
中岛敦因为骨裂的原因在床上休养了整整二个月。
医院护士很好还会偷偷给他塞糖,医生也和蔼可亲、如沐春风。
林下爱作为无业游民每天早上七点定时刷新在他病床前,有时候画画、有时候看剧、大多时候都会顺手把他床头柜里零食吃了。
她小概率生无可恋地看网课补习一些知识。
而太宰每天下午四点定时刷新在门口,会神情晦暗不明地打量四到五秒,直到林下爱带着惊悚与敬畏感地转头,才如梦初醒般走进来。
他一般过来是亲自当家教。
“为什么不能找人呢。”林下爱友好发问。她面对着自己面前快要堆成小山的试卷,深深的感到世界的险恶。
“因为除了我以外没人能听懂小爱两个语言混合主谓宾乱用的自创语言吧——”太宰治一脸清爽地说。黑发青年真诚地无意间高情商说,“就算现在让我去监狱实时破译魔人的暗语都比搞明白在小爱说的是什么简单点。”
“……”
长难句表明了当事人的思乡之情。
林下爱张了会嘴,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先问哪个问题。她过了一会闭上嘴,愁眉苦脸地开始继续拼写。
中岛敦本以为自己作为病人只需要看戏就好了,谁撩黑发青年锋利的目光落在了他这个弱小又可怜的孤儿文盲身上。一阵冰冷的医院空调冷风,太宰治无情道:
“你也来。”
中岛敦一秒就接受了自己需要学习的现实:“……好的太宰先生。”
林下爱惊呼一声,一脸绝望地拍了拍中岛敦的肩膀。黑发少女顺手把刚默写完的单词交给太宰治,深沉地叹了口气,眼神里饱含着三分同情、三分敬畏、四分同病相怜和九十分的兔死狐悲的感同身受以及隐晦的幸灾乐祸。
人性复杂在那双睿智的双眼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可爱的欧豆豆、也是到要学习的年龄了啊……”
中岛敦:“……”
不要把补习这种事情说的好像是快死了一样啊小爱姐姐!!太宰先生看到你的错题本要两眼一黑了!!太宰先生要断气了——
要断气的太宰先生百思不得其解:“我记你上次还能对95个。”
林下爱扬起了高傲的下巴,尽显得意:“对啊!”
“所以这次为什么只对了80个。”
林下爱弱小又无助地低下了自己空空如也的脑袋,静悄悄地唱,虚弱可怜:“发生了什么、天知道……”
“默写50遍。”
一般面对非亲生子女才用恐吓式殴打教育两拳加三枪(骗你的如果有亲生的也那么打)的美艳小妈太宰微微一笑:
“小爱————”
他冷酷无情:“80遍哦。再这样下去翻倍。”
“……!!!”
她倒吸一口凉气,无言地惨叫得好大声。
林下爱立刻发誓自己会认真学习,表示如果下次再倒退的话就和中岛敦一起倒立洗头。
中岛敦有点搞不懂这件事情为什么会有自己的影子,但还是在小爱姐姐真挚的目光中稀里糊涂地点头。
一直到两个月后他出院才发觉不对。
中岛敦出院时被带到了一所高级公寓。
林下爱偶尔下午会来坐坐,帮忙指导一下数学——事实上她只是不会当地的语言,脑子没出问题,面对不是急阅读理解的情况还是挺好用的——晚上时就跑没影了。
偶尔中岛敦看楼下,能看到血脉觉醒的林下爱一手拿手机一边跳广场舞。
还带着无线耳机!
中岛敦:“……”
再看几眼,说不定刷新出一脸疲惫的太宰治。
通常复杂的、犹豫着的、不知该从何说起想逃又逃不掉的盯着林下爱的后背,一直到人家转过头看你,用家乡语言亲切问候,“风那么大你啷个不穿棉袄——”
太宰治还没进化到能听懂方言的程度。
但是他走时亲切的被黑发少女套上了花棉袄,一整下去男鬼气质消失不见,太宰治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太宰治:“……”
趴在窗户边看情景小剧的中岛敦:“……”
还好小爱姐姐没打算给自己穿。他惊恐中生出了几丝卑鄙的窃喜。
但是林下爱也没放过他——她闲着无事织了条花色的毛衣,中岛敦只能被迫套上吗带有猫耳朵冬帽的毛衣,在家里一脸红就是一整天。
太宰也没放过他。
太宰治看人教学水平不需要自己专门补习后请了个家教,中岛敦在五个老师的监督下头悬梁锥刺股,又半年后终于学有所成、终于勉强跟上同龄人进度后就转接到了私立学校,入校当天终于学会短语的林下爱和太宰治高高兴兴地送孩子入学,宛若一对忘子成龙的……打王者■耀认识的母女???
母子??
亦或者说孤苦无依只能供全家最小的孩子去上学的哥妹——
“……是不是有点太曲折了!后面一个还好说前面两个是怎么回事啊!性别年龄都不对吧!”中岛敦瞳孔地震,对着旁边的同学发出灵魂质问。
同学:“……”
“送你的两个是谁。”同学悄悄问。尽管他不认识这个银发的孩子是谁,但的私立学校高额的入学费和开车的陌生黑发青那明显昂贵的黑色车子,显然、这人是富二代!就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支持自己的柠檬炸弹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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