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知枝眨了眨眼。
孟盏青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退回”她用九百万拍下的东西，一定是刚刚明烛说了什么。
可...他又为什么这么做？
那刻，霍知枝竟觉得自己有些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他心中藏着许多更猛烈的东西，她恐怕不敢直视。
也不想直视。
孟盏青过来打完招呼就走了，霍知枝沉默地攥紧了手中的丝绒盒，坐上回程的车。
宾利缓缓开到汤景晟世楼下，她摘下脸上那副华丽的面具，然后低头，先是试图褪下中指上那枚订婚钻戒，接着又将装着黑石戒指的丝绒盒拿起，一起递向身旁的明烛。
“明总，今晚谢谢您。这个…”
她指的是钻戒，“道具应该还给您。还有这个。”
她又示意了一下丝绒盒，“太珍贵了，而且意义特殊，我不能收。”
明烛没有立刻去接。他侧过头，车窗外的暗黄色的路灯孤寂地闪烁着，男人的侧脸忽明忽暗。他的目光落在她坚持递过来的三件物品上，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伸出手，却只是接过了那只华丽的面具，随意地放在一旁。对于那枚钻戒和丝绒盒，他的手并未触及。
“订婚戒指留着吧。”
他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以后类似的场合还会用到。”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那个丝绒盒：“至于这个，是你凭自己眼光拍下的。它就是你的。”
他看她似乎还想反驳，淡淡打断她，“青说的没错，东西讲缘分。它合该是你的。”
霍知枝看着他，他的手已经收回，显然不准备再接过去。她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在他沉静的目光下，慢慢收回了手。
“那我先替明总保管着。”
霍知枝想，等到大四和他一刀两断的时候，再一起还给他吧。
她推开车门，走进夏夜的晚风中。
这一夜，霍知枝睡得极其不踏实，心中似乎有个谜团，密密麻麻地缠着她的心脏，让她在梦里也喘不过气。
等到第二天她来学校时，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秦教授办公室的门口。
门缝里透出一丝亮光，隐约能听见键盘敲响的声音，秦教授就在里面，霍知枝想敲门，手臂却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要去问吗？
去质问秦教授，她当初收自己为学生，究竟是看中了她身上的什么？
可万一真的被翁传煜说中了，她又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一切啊。
这种感觉，就像她辛辛苦苦地打完了游戏终极boss，正感到无比骄傲时，忽然有人你告诉你，其实大boss早就被人调低了难度，她的努力压根不值一提。
霍知枝敲门的手攥紧了，又颓然地垂了下来。
她站在门口这片狭隘的小天地里，抬眼看去，只有黑沉沉的木门，硬邦邦地杵在眼前，挡去了她所有的去路。
也就在这时，门前裂开一条缝，一束白洋洋的光线钻了出来，披在她身上。
秦教授拉开门，微笑着冲她道，“怎么傻站在这儿？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光线刺眼，霍知枝眯了眯眼，那刻，另一个声音进入了她的脑海。
即便秦教授对她另有目的，那又怎样呢？
进学校的这两年，她做的每一个实验，想出的每一个创新，论文里的每一个字，都是她踏踏实实完成的。
不靠明氏的背景，不靠秦教授的优待。
再说了，即便当年秦教授不捞她，她也能考进国内顶尖的清京大学，依旧能在科研的道路上闯出自己的路。
退一万步讲，即便有明烛未婚妻这个身份在，倘若她只是一个坐享其成的傻瓜，只靠关系上位，也绝然不会有今天的这番成就。
既然如此，霍知枝想，那秦教授最初的动机便不重要了。
即便她真的看中的是自己背后的明氏，那自己更要争一口气。
向秦教授证明，她看走眼了。
她从来不是在明氏这颗大树下乘凉的娇花。
她是天地间的野草，饮过露，凝过霜。她熬了无数个黑暗的夜晚，才最终从土里钻了出来，肆意生长。
而她辛苦走出的这条路，怎么能因为随便某个人的随便某句话，就开始怀疑自我呢？
霍知枝眨了眨眼，她想，她心里已经有决断了。
她走进敞亮的办公室，脊背挺得很直。
“秦老师，关于你上次说的，我应该合理利用资源的问题，我觉得您说的很对，却又不对。”
秦如瑛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露出了一个鼓励她继续说的温和表情。
“哦？说说看，哪里不对？”
霍知枝语速加快了些，“您说，不能攀附权贵，而是等价交换，利益互惠，才叫合作。这个原则我认同。但是如今的我，又有什么能拿得出手让明烛合作的资本呢？”
霍知枝很清楚，她的确十分聪慧，是能被外人称作“天才”的程度，但如今的她，却远远没成长到能在科研界举足轻重，能让明烛看中她身上的商业价值的地步。
她爬得还不够高。
那么，她能给明烛提供的是什么呢？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我能提供的，只有我自己。”
她的身体，她的灵魂。
“这次我请他帮忙，代价是做他的女伴出席宴会。那下一次呢？如果我越来越依赖这种唾手可得的特权，我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明烛是顶尖的资本家，他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现在给予的‘方便’，将来一定会以某种形式连本带利地收回。或许下一次，他就会提出共进晚餐，再下一次...”
她哽住了，却还是深吸一口气，将那些话说出口。
“再下一次，就会是更亲密、更让我无法接受的要求。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合作！”
秦如瑛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否定，她的目光反而变得更加深沉，更加柔和。
“我赞同你的想法。枝枝。”
秦如瑛却话锋一转，“不过，你觉得，明总如今的种种行为，是出于利益的考量，还是...有一些别的动机？”
霍知枝眉头一皱，没太懂她的意思。
“比如，在瑞士那夜，明总亲自开车，横跨了三百多公里送你回来。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再比如，那场饭局上，他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替你夹菜，为你剥蟹。”
“他所作的这一切，难道是为了从你身上榨取什么利益吗？”
霍知枝下意识地反驳，“他只是因为愧疚，因为之前伤害过我，所以才...”
秦如瑛笑着打断她，“真的吗？枝枝，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分清吧，什么是愧疚，什么是...”
她朝霍知枝眨了眨眼，并未点破最后一句话。
霍知枝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瞬间写满了不可置信。
秦教授的意思是，明烛做这一切，是因为喜欢？
明烛喜欢她？
她下意识地反驳，“这不可能吧。他那样的人…怎么会…”
等等...
噢，似乎真的是这样。
其实很多人都给她暗示了，无论是翁传煜明里暗里的阴阳怪气，还是孟盏青略带善意的调侃。
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在明烛眼中有多么特别。
可...为什么是现在呢？
霍知枝只觉得一股荒唐。
如果两年前的她得知这个消息，或许会高兴地直接昏过去。
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偏偏是她已经决定放弃他，走向另一条道路的时候，他却拥了上来，大张旗鼓地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这可真是...
霍知枝苦笑一声，低下了头。
秦如瑛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了然地笑了笑。
“枝枝，我很开心听到你今天说的这番话，这证明你并没有迷失在权力之中。记住，保护自己永远是第一位的，如果这场交易让你不舒服了，你随时可以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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