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泉守兼定轻轻抚摸浸湿的刀柄，重新抬起头以为会看见审神者惊喜的表现……他看见风早振正在勾着手抓着鹤丸国永的衣襟试图往他身上爬。
“主殿……您再走两步可以么？先去泡个温泉？”鹤丸国永苦口婆心，“刚刚剧烈运动过最好不要直接休息，身体会受不了的，还有您身上全是汗很脏啊。”
风早振眨眨眼，缩回手看见他雪白的衣襟上果然出现了两个小小的深色手印。
小孩顿时萎靡下来，慢慢把手耷拉在身边，湿透的刘海紧贴在额头上，小揪揪都垂下去了，“哦……”
鹤丸国永又有点不忍心了，想了想用商量的语气说道，“鹤去厨房给您准备一点宵夜？想吃什么？”
“……还是算了。”小孩恹恹地。
鹤丸国永准备宵夜？
风早振还记得上次煮牛奶的惨剧的。
不愿再想。
“主！”压切长谷部眼睛发亮，“我去把饭团给您端来？需要热一下吗？”
“谢谢长谷部。”风早振笑得甜甜的，“我先回去啦！”
“是！！”打刀风一样地消失了，留下一地落花。
几乎是他一走风早振就又萎靡下来，低头看着打颤的小腿语气可怜巴巴的，“鹤丸……我走不动……”
鹤丸国永的心理防线摇摇欲坠，干脆一咬牙也抽身离开，“主殿，我去看看长谷部的饭团，听说烤一下更好吃一些啊哈哈哈……”
“鹤丸……”小孩拖长了声音，颤颤的。
——他走得更快了。
“哦呀。”金发的太刀笑眯眯地从旁边走过来蹲在风早振身前伸出手，“惣领大人这可不像样子啊，居然想靠撒娇来逃避自己该做的事吗？”
他身后的膝丸对小孩点了点头，“惣领。”
“髭切殿晚上好……”风早振看了看面前的手掌没搭上去，举起手给他看，“湿的。”
“没关系哦。”髭切的声音仍然甜软，主动握住了小孩的手指合拢一点一点把小小的手攥进掌心，像在刻意彰显什么似的。
“现在我牵着你可以走了吗？惣领。”髭切起身揉了揉他头上的毛巾，“哎呀，好像等一会儿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惣领大人不要再耽搁了，快一些吧。”
“哦……”风早振努力迈开脚步跟了上去，临出门才想起挥了挥手，“和泉守殿堀川殿再见——髭切殿不要拽我，要摔——”
倒了。
小孩紧张地闭上眼，然后被稳稳扶住了。
膝丸注意到他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把目光挪开了一些，“小心一些，惣领。”
“谢谢膝丸殿。”小孩不吝啬地对他露出笑脸。
膝丸更不自在了。
“哦呀，惣领大人难道真的需要人抱着才可以走路吗？”髭切捏着下巴看他，语调微微上扬着，“可以哦——只要您想的话，我和弟弟丸都不介意的，只是您如果没办法握紧刀的时候或许会被抛弃也说不定呢……”
他声音很软但说的话却是截然不同的锋利，那双金色的双眸甚至还带着半真半假的笑意。
风早振仰头看着他的脸，慢吞吞把手抽了出来……抽不动。
“髭切殿，放手。”小孩语气凶了一些，“不需要您牵着我也会走路的，才不是……”
他咬着下唇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太刀恶劣的表情。
才不是只能靠别人。
“阿尼甲……”膝丸皱着眉去看自家兄长，还是没当着审神者的面反驳他什么。
只是态度是不赞同的。
“哦呀？惣领大人生气了吗？”髭切笑吟吟地捏捏手中的小爪子，被掐了一把也没松手。
相反他伸出另一只手抚上孩子柔软的脸颊，下一秒按着他的头侧强迫对方转过头来与他对视，“只是这样就生气了？抱歉抱歉……虽然刀活了一千年，看来还是有很多需要学的地方啊，可惜和人沟通这种事情没什么需要学的必要反正也不怎么重要……”
“阿尼甲！”膝丸坐不住了，毫不犹豫把小孩抱了过来，“不要欺负惣领啊！！”
风早振挣脱了他并不用力的手退后一步，狠狠盯着髭切，“髭切殿。”
“惣领，”膝丸目光担忧，“兄长他不是故……”
“他就是故意的！”风早振看着太刀嘴角上扬的弧度默默咬牙，转身就跑。
打不赢他还跑不掉吗？以后绕着走还不会了？
黎前他们说的其实没错，髭切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也没有把他当做审神者。
像水鹤大人养的那只小猫一样，开心的时候任由它爬到自己头上都没关系……可罐罐一旦真的捣乱或者让她不开心了就会被拎着后颈皮关到笼子里被要求反省。
风早振不是小猫也不想当被养着宠着的小猫，所以他亮出爪子挠了一把就跑。
“看，惣领还是很有活力的嘛。”髭切脱下一半手套看看掌心被掐出的红痕饶有兴味道，“跑得真快……我又不追他。”
“阿尼甲……不是说来找惣领道歉吗？”膝丸皱着眉跟在他后面，看着兄长重新把手套戴好慢悠悠往回走，“太失礼了，惣领看上去很生气。”
之前应召出阵时他就感觉哪里不对劲了，回到本丸躺在修复池中听着髭切说话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他根本就不是审神者主动召唤的，作为刀剑的兄长反过来左右了主人的行为……在某些人眼中是非常值得忌惮的事情。
原本以为这次兄长终于答应了道歉是件好事，但现在看来好像只是让局面变得更乱更不可收拾。
审神者生气地跑了，说不定回去还记仇。
完蛋了吧……膝丸眼前发黑。
“嘛，不是什么大事。”髭切仍然笑眯眯地，“毕竟我要跟随的主人可不能是个娇气包啊，只是练刀而已就软弱到想要别人抱……”
“惣领应该只是没有学习过常识，他能坚持下来已经很出乎意料了。”膝丸皱着眉说道，“何况还是和泉守殿的刀，已经接近太刀的制式了，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难以驾驭了吧？”
“心软丸。”髭切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紧急刹车没撞到他身上的弟弟挑眉，“你很喜欢惣领大人嘛，一直在为他说话呢。”
“我……”膝丸一怔，果真开始反省自己说的话。
“惣领是个很好的孩子。”膝丸沉吟半晌回答道，字句斟酌，“他只需要一些时间就会成为不比以往各位大人弱的强大主人……”
青出于蓝也不奇怪，毕竟人力有尽头，而审神者是与他们一样的刀剑……还是本灵。
虽说现在还弱小，但他的天赋和毅力都相当出色。
膝丸毫不怀疑他的潜力。
“之前的主人可不会只因为练刀就哭哭啼啼找人抱他们。”髭切看他，“偏心丸。”
“……”膝丸看着他，“就算是源氏的各位大人小时候练习剑术也会找姬君们哭着讨要点心的啊，何况惣领还没哭。”
只是练完了以后才撒娇要人抱而已实在算不上什么非常娇惯。
“哎？”髭切望天，“……惣领不是刀剑么？应该比他们年龄大吧？”
“阿尼甲——长义殿回来的时候不是说了惣领失去了记忆心智和普通小孩子差不多吗？！”膝丸几乎是吼着说的。
“哎呀，好像忘了呢……”髭切耸了耸肩，“没关系，反正他们也很快就被惣领们提走加练了嘛，就当提前替我们的惣领养成好习惯啦。”
膝丸眼神复杂。
养成的大概不是不撒娇的习惯而是绕着髭切走的习惯吧……他刚刚都看见小孩眼眶红了还咬着嘴唇没当场哭出来。
“阿尼甲……下次见到惣领要好好道歉啊。”他最终还是无奈叹息着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嘛嘛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吧……”髭切走了，“操心丸一天到晚怎么操这么多心？”
都是因为谁啊？！
膝丸默默握拳再次平心静气。
这是兄长，不能打，这是兄长……
……
和泉守兼定看着门口的方向面无表情。
“兼先生？”堀川国广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羽织，“那个，髭切殿他们应该不是……”
“他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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