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周的绘画课,也即是下个月曜日的那天,始终没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最后连忘记什么这件事都给忘记了的犬井户缔跟往日一样去了幼稚园,两手空空地坐在座位上发呆。
“你没带蜡笔吗?”旁边的诸伏景光戳了戳他,“还是放在后面储物柜了?”
……是这件事啊!上周想跟沙耶说的来着……!
犬井户缔终于找回了丢失的记忆。
这种终于回想起来的畅快感一时间战胜了本能的不安,他在诸伏景光困惑的目光中高兴地扬起笑脸晃了晃腿,情绪才骤然低落下去。
“……那个,没带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这种事,诸伏景光也说不好。
但看着犬井户缔有些惴惴不安的眼神,他还是抿着唇,凭借自己平常被父母和兄长训斥批评的经验估算了片刻,最后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以一种宣布刑期的口吻宣判道:“大概会完蛋吧。”
“你没带吗?”
犬井户缔抬眼看他的表情,仿佛嗅到了点风雨欲来的气息,于是不免跟着紧张起来,小声地继续追问:“沙耶会生气吗?”
“大概会吧……”诸伏景光先是迟疑地回答过,转念又把自己代入犬井户缔的位置想了想,语气转为笃定,“肯定会。”
别的不提,他在家里的时候,玩具玩完没收好,东西用过不归位都会被叫去自己收拾的,这种丢三落四的……等等。
诸伏景光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地问道:“说起来,犬井同学是为什么没带?”
犯错的时候,理由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如果是一些合理的理由,比如因为要去帮哥哥的忙,帮爸爸的忙而中途离开,忘记了收拾东西,哪怕妈妈有点不满也不会生气;但如果是因为看见外面路过的猫而中途离开……
“……我忘记了。”犬井户缔莫名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视线飘忽不敢看他,连声音都压低了几分。
……只是忘记了的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吧?这个表情……好可疑。
诸伏景光渐渐从犬井户缔的表情里嗅到了些不寻常的气味,有些狐疑地眯起了眼睛:“等等,是忘记带了,还是忘记说了?”
凭借野生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犬井户缔察觉到后一个选项明显比前一个要严重些,但他从来不是那种会说谎、善于说谎的家伙——
一向坦坦荡荡的某人只好缄口不言,一会看看满是灰尘的电风扇,一会看看木地板上的划痕,总之就是不看诸伏景光。
蓝色猫眼的男孩子倒真像是嗅觉敏锐的猫一样,从他的沉默中飞快地嗅出了正确答案。
“为什么会忘记说啊?”他难以理解地瞪圆眼睛,整个人凑过来,几乎要趴在犬井户缔身上,“明明那天下车之前我还提醒你了的!”
半个学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已经足够诸伏景光对自己的这位新朋友有一个浅薄的认知了。
不擅长敬语(不如说是根本没这个概念),不擅长社交(同上),在上课期间会习惯性地走神,总是记不住别的同学的名字……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缺点当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还有些可爱。诸伏景光细心地一一记在心里,能帮的就帮,帮不了的也会尽力提醒。
身为家里备受照顾的幼子却心细如发,也只能说是天生性情如此了。
犬井户缔对自己被照顾了的事实一清二楚,因此更加依赖的同时,面对诸伏景光也难免显得气短。
“唔、嗯……那个……”他支吾一阵,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那天的走神。
一方面是因为辜负了诸伏的好意——指那天他洋洋洒洒一长串的对特摄剧的介绍,犬井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方面则是因为,如实相告的话就像是把错处推给了诸伏景光一样。
“……算啦,没关系的。”诸伏景光松开他,宽慰似地摸了摸犬井户缔的头,眼里显露出几分担忧和不好意思来,“我刚刚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吓到你了?”
看来是沉默的太久,反倒让敏锐的猫猫感到不安了。
犬井户缔眨眨眼,动作轻柔地蹭了回去,倒真像是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没有……只是有点,抱歉。”
“明明诸伏说过好几次,我还是忘记了。”
是因为这个表情才那么奇怪的吗?
诸伏景光心中稍稍轻松了一些:“没关系——我可以多说几遍,下次就说到你能好好复述再停就是了。”
“至于这次的话……嗯。”诸伏景光抬眼看了一眼挂在教室前面的钟,很快便弯起了眼睛,“应该还有办法,我试试看好了!”
……什么办法?
在犬井户缔茫然的注视下,对什么事都好像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好的邻座拆开蜡笔崭新的包装盒,把倒在桌面上的蜡笔平分了一半出来,整齐地码在犬井户缔桌子的右上角。
随后他又把自己的那部分蜡笔塞进盒子里,只是将塑料托盒稍微抽出来一点,让人一眼看过去时只能看到最左边露出来的那点排的整齐的蜡笔。
倘若不细究,也不动作的话,现在桌面上就好像真的摆着两盒蜡笔一样——没有人会因为漏听了老师的话而被记下一笔,也没有人会因为没带蜡笔而无事可做。
换着角度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成果后,诸伏景光最后调整了一下那一小堆蜡笔,把它们从整齐的码放改成了交错的堆叠。
这种通过调整叠放方式从而改变视觉效果的方法,还是他从妈妈那里学来的——为了克扣他的点心而偷偷耍小心眼的大人实在是太坏了。
诸伏猫猫叹气,诸伏猫猫偷学,诸伏猫猫成功出师!
“这样就好了——怎么样?”他拍去手上不存在的灰,一副大功告成的神态,笑盈盈地转头看向犬井户缔。
“诸伏,好厉害!”犬井户缔的眼睛越看越亮,最后难掩好奇地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小山”的顶端。
“啪嗒”几声,原本就架得不稳固的小山丘应声而散。
“……你在做什么?”诸伏猫猫垮下脸。
“没、没什么……”
在诸伏景光投来的视线里,自觉又办砸了一件事的犬井户缔飞速哑火。他缩着头,不存在的耳朵牢牢地伏贴在头上,犯错后的神态倒是做的很足。
在狩野稚抱着画纸,踩着时间拉开教室的拉门前,趁着诸伏景光扭头的间隙,犬井户缔又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座五颜六色的“小山丘”。
这次他的动作很轻,没戳散复原后的蜡笔山,也没让八角的蜡笔在桌上滚起来,只是指尖染上了一点天蓝色。
他捻了捻指尖上沾到的那抹天蓝,不期然间想到了诸伏景光刚刚笑着看过来的眼睛。
……复杂的颜色太多了,搞不明白。
所谓的绘画课,实际上和小孩子们的绘画技艺无关,纯粹是狩野稚下发画纸、给出主题,最后考验自己语言艺术的一个过程。
……这么说来的话也还是艺术,差不多吧。
青年教师微微弯着腰,时不时还会蹲下,挨个观看小朋友们的画作后,费尽脑汁地给予这个夸夸、那个赞美——面对着一片色彩斑斓、充满了创意力的抽象派画作,要说出不违背原则、有理有据的夸奖,也不是件容易事。
狩野稚一只手捏起犬井户缔的画稿,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头脑运转,飞快地思考了起来。
这次该从哪里夸比较好?
光线,色彩,构图,情感……总得挑一个出来夸才行。
诸伏景光想的就比较单纯了,他捏着自动铅笔,在白纸上来来回回地画着圆圈,表情一片空白。
说什么不擅长,根本就是谎话吧……
大——骗——子——!
越想越气愤,还带着点不明不白的委屈,诸伏景光手下越来越用力,整个人已经快炸毛了。
“户缔君……”狩野稚把画稿放回桌上,抬头看了看黑板上写着的主题,委婉地开口问道,“你画的是什么呢?”
“是诸伏。”犬井户缔往后挪了挪椅子,用肢体语言鲜明地表达了对狩野稚的嫌弃后,仰头看向已经习以为常的青年教师,“主题不是朋友吗?”
狩野稚的目光来回在画稿和犬井户缔脸上游移。
“……那,景光君在哪里呢?”他有些迟疑地问道,“老师好像没在画面上看到人呢……”
犬井户缔低头,和他一起注视着那副画。
以蓝紫色的夜空为主体,刻意留白的地方乃是接连不断的银河,在画最下面的一小部分地方,则是晃动的篝火和周遭草叶、灌木黑色的剪影。
这次露营的时候,景好像在家里,和■在一起。
他心里突兀地闪过一个连自己的搞不明白的念头,旋即又想起狩野稚的疑问——顺着突兀浮现出的逻辑接着想下去后,他慢慢皱起了脸。
如果景在家里……不对,如果诸伏在家里,那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幅画能代表诸伏?而且,他从来没有去露营过,也没有听诸伏提起过露营相关的话题才对……
……他画这幅画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
等狩野稚的影子从两个人身上离开,犬井户缔心怀忐忑地碰了碰诸伏景光的手臂。
看似性格柔软的诸伏景光一言不发,搬着自己的椅子整个人向远离犬井户缔的方向挪了几厘米。
犬井户缔眼睁睁地看着他向旁边挪:“诸伏……?”
他的音色并不像人类在幼崽阶段惯常的清亮,稚气中带着些温柔的沙感。那只金眸如同朝阳般明亮而灼灼,但即使被他这么热切地看着,诸伏景光却一副没听见的模样,甚至捂住了一边的耳朵——装睡的人到底是比真睡的人要难唤醒的。
见他不搭理,犬井户缔歪头看向那双格外出挑的猫眼,耸着鼻子问道:“……你又在生气吗?为什么?”
“……骗子。”诸伏景光指责他,“画成这样,为什么要骗我说画的很差啊?”
犬井户缔:……?
他盯着自己的“杰作”,上下看了看,正反看了看,甚至举起来透光看了看,还是没能理解诸伏景光的意思,只好垂下眼角,困惑又有些委屈地看向诸伏:“这个哪里画的好了?”
诸伏景光攥紧笔,扭过头来刚要生气,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刚刚看到的那副画,和现在犬井户缔手里举着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打个比方的话,刚刚他看见的是精细化无数遍后的最终成品,拿出去印刷也没有问题的完稿;而现在看见的,是画手在最最最开始,勾勒的无比潦草的示意图。
黑漆漆的一大片,别说夜空、篝火、草坪了,能认出是有构图的画而不是胡乱涂鸦都得靠电波……
诸伏景光瞪大眼睛,手里的笔“啪”的一声掉在了桌上,顺着滚到了犬井户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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