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日子很无聊,再加上事故之后,诸伏景光心因性失语症痊愈的进度突飞猛进,负责景光的医生吃惊之下,最终欣慰而谨慎地暂停了他所有的服药疗程。
所谓的在睡前服用的“C”,只是普通的维生素补充剂罢了。真正不可思议的是,安慰剂的疗效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以安眠药的效用被诸伏景光吃下后,它完美地发挥了其虚构出来的药效,高效而无后遗症地让诸伏景光一觉无梦到闹钟响起。
这反过来刺激了镜医生作为医者的求知欲。
于是现在的情况是,除了犬井户缔被压着整日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以外,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诸伏高明仍然记着犬井户缔学习的事,一放学便回家坐在书桌前,从包里掏出一本又一本课本,继续整理从小学开始到国二的知识点;而诸伏景光则是一放学就得去拜访镜医生,然后再等着诸伏高明去接他,课外时间被填充得满满当当。
而关于某位住院病人的看护问题,诸伏高明虽然拒绝了佐藤警部(据某个多嘴的警部补所说,这个称呼的时效性即将到期)雇佣护工或者拜托其家属照顾,但国中生的假期眨眼间便迎来结尾,最后是转院后,由同样无聊到发霉的降谷零自告奋勇——
诸伏景光虽然有点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但对他们可能的关系好起来倒也乐见其成,因此只是象征性拦了拦。
不过说是照顾,其实最大的工作量也只是每天跑两趟医院送饭而已,中午他们两个人一起跑一趟,放学后降谷零再一个人跑一趟。
情况稳定之后,犬井户缔便从杯户中央医院转到了墨东医院。
这家医院就在墨田区的东部,离墨田区立押上小学校只有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连电车都不需要搭。更令人安心的是,墨东警察署的大楼就伫立在墨东医院的旁边——即使正义是平等的,当正义离你更近时也更会让人安心。
“打扰了——”来者拖着长音,敲门声还没彻底消散,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就钻了进来,“犬井哥,我进来了?”
“请进。”早早听到他脚步声的犬井户缔也没有什么吃惊的情绪。
“辛苦了,零君——”用还能活动着的那只手合上少女Comic,犬井户缔也像是往日里那样答谢道,“今天也麻烦你了~!”
“真的觉得麻烦我的话,犬井哥就好好地把饭吃完吧。”还穿着传统诘襟式黑色学生制服的金发男生拉上门,脚步轻快的将提着的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后,佯怒道。
虽然是玩笑的语气,但也是真心话。
从犬井户缔转院过来后,他每天都在帮忙送饭,但是哪怕接连送了近一周,犬井户缔吃下的量也还没到正常人一日三餐的分量。
每次都是浅浅动两筷子,再喝堪堪能铺满碗底的一口汤,就再也不肯进食了。
犬井户缔倒没有什么被比别人说教后产生的羞窘感——不如说,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被迫细细品味着伤势再生时的麻痒和痛楚,这是比诸伏高明说上一千遍、一万遍还要来得生动的课本。
在这种情况下对其他事情生出情绪太累了,也没有必要。
“呜……”直起身子靠坐在病床上的国中生装模作样地发出了被训斥后可怜的呜咽,理直气壮地撒起娇来,“吃不下去我也没办法嘛——!”
降谷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别过脸不再看他。
第一天他帮忙跑腿的时候,犬井户缔还会有些拘束地理理头发,收起少女Comic,第二天的时候,就变成会礼貌地拜托他做事的态度,还没等降谷零反应过来,一周以后,这家伙浮于表面的礼貌就彻底消失了。
降谷零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吊起来悬挂固定住的手阻碍了他的发挥,犬井户缔早就像对诸伏景光那样挂在他身上了——好几次他都看见这家伙下意识地伸出手、露出遗憾的表情了!
猫科,绝对是手欠的猫科……!可是话又说回来,完全没距离感的KIKI实在是……
“零君,你在想什么?”耳边又传来了某人好奇的声音。
“没、没什么……”短暂地走了一下神的降谷零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他短促地应了一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想,快快地把配套的矮桌放上病。
犬井户缔盯着他看了一会,语气里满是困惑:“可是你脸红了……?”
降谷零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今天天气有点热而已!”
“噢……”
除了被吊在胸前固定、打上石膏的左臂,穿着浅色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坐在病床上的国中生看起来完全是刻板印象里病人的模样。
他完好的那只手压在打发时间的书上,而书则盖在小腹上的被子上,再配合上他因为疼痛,这段时间都下意识放轻柔的声音——降谷零熟练地将便当盒摆放上桌时,没忍住向窗外瞥了两眼,想要看看树梢上有没有那经典的最后一片叶子。
随着他的视线一同看过去后,犬井户缔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墨东医院不比杯户中央医院,并没有那么高的住院楼,但优点是病人也稀少,因此他位于三楼的新病房是奢侈的单人间。
虽然在清净之余还是一样能欣赏窗外的景色没错,但以玻璃为幕布显现的景色从东京都的俯瞰景色一下子变成了休闲日常的街道景色不说,还被一棵杉树的树冠给遮掩了大半。
时间已经到了初冬,比起树叶,能在树冠上看见的更多的是光秃秃的褐色树干。
不过比起看腻了的窗外景色,现在有一样事物更吸引犬井户缔的视线。
在那抹金色从视网膜上来回划过第三次的时候,犬井户缔猫猫祟祟地伸出手,用干燥温暖的掌心摁住那抹金色,动作谨慎而轻柔地揉了揉。
——是和想象中一样顺滑的触感。
总觉得好像突然能理解高明平常喜欢揉他头的原因了……
“……你在干什么啊?”降谷零轻轻地捏住了国中生纤细的手腕,他的力气不算大,但也足够让本就心虚的国中生止步不前了。金发少年的语气无奈,没什么反感的情绪,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更多一些,“这样子很奇怪诶。”
虽然这种亲呢而谨慎的触碰并不会让人感到被冒犯或者厌恶、抵触,但是……
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借着撩起耳边金色碎发的掩饰,降谷零不自在地碾了碾泛红发热的耳尖,动作粗暴地压下了那股痒意。
犬井户缔颇为遗憾地收回了手。
“可是这样的零君很可爱……头发亮闪闪的,好漂亮。”他有些歉意,但更多的还是直白到过头的夸赞。
降谷零沉默了一瞬,半垂着眼帘以正常来说犬井户缔听不到的音量轻声嘟囔了一句:“也就只有你会这么说了。”
倘若按照社会所倡导主流价值观那样来判断,降谷零绝对不是一个能被评价为好孩子的人。
虽然年幼,但他的为人处世已经隐隐有了自己的一套准则,性格更是天生便带着份叛逆和反骨——说他性格认真也不算错,但当他在课堂上当众指出英文老师的错处后,这点严谨便成了老师眼里连表面功夫都不会做的刺头。
但倘若撇开糟糕的大人所做出的评判,降谷零本质上是个坦率而温柔的孩子——会用拳头保护自己的零君大概不能算是逆来顺受的好孩子、乖孩子,不过也没关系,不需要那么做也可以。
察觉到诸伏景光对病避而不谈后,从来没有追问过吃药的原因是其一,从来都是在旁边耐心等待着诸伏景光打完字后才接话是其二,明明察觉了违和感,却从来没有对家庭情况深究是其三。
日式交际确实是讲究分寸感和点到即止没错,可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和换位思考后选择的体贴缄默,是有着根本性的不同的。
犬井户缔弯着眼睛,相当自然地又说出了一句夸赞:“零君,好可靠!”
“……只是帮忙跑跑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在他的注视下,降谷零颇为不自然的揉了揉发热的耳根——这次是彻底遮掩不住了,“说到底,谁让你那个时候要逞英雄啊……吓都要吓死了。”
“做好事也要量力而行,这是连小学生都知道的事吧?”想起那天的事后,降谷零越说越生气,他板着一张脸,神情是和年龄不符的认真严肃,“死了的话要怎么办啊?”
降谷零的朋友很少,而他们组成了他的世界;他的心也很小,只能装得下自己眼中的世界。
他的音调越来越低,而随着最后一个如同呼吸般轻微的音节消散,整个病房内除了风穿过窗户缝隙、吹拂起窗帘的声音之外,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中。
虽然在醒来后就想过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质问,借口也想了一箩筐,但面对和设想里完全不同的角色突如其来提出的质问,犬井户缔显得有些猝不及防。
他用还能动的手挠了挠脸颊,相当真诚地道了歉,只是道歉的话听得人无端火冒三丈:“抱歉,毕竟当时是救人,一时间没考虑那么多……”
降谷零紧了紧拳头,低垂下眼帘,还是没能拦住那句话从唇齿的缝隙间流出:“那我呢?”
在犬井户缔还在茫然的时候,似乎是觉得已经说出了一半的真心话,不如趁这个机会全部倾泻而出,降谷零抬起头来,那双紫灰色的下垂眼紧紧地盯着犬井户缔,像是最优秀而专注的警犬,又像是无助的被遗弃在盒子里的幼犬:“那我呢?你不救我了吗?”
降谷零一边尽可能低垂着头,借用手中的忙碌和下垂的交叉刘海掩饰住自己的心情和神色,一边却又忍不住抬起眼睛,视线穿过晃动的金发,试图捕捉一向不会遮掩表情的国中生的神色。
……这话是什么意思?
即使没听明白,犬井户缔仍然被莫名其妙的心虚感所袭击。披散着齐肩长发的国中生嗫嚅了片刻,在降谷零越来越不安失落的视线里仓皇之下将真心话脱口而出了。
“不用担心的,零君,出车祸而死这种死法是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毕、毕竟我会很厉害的魔法!”
“……我不是还相信着圣诞老人和假面超人真实存在的Hiro噢。”金发男生虚着眼睛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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