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好，请问是警察先生吗……？那个，我是裕芽幼稚园、郁金香班的诸伏景光，家住天神町，现在想要报警……”
“是的，您好。这里长野县警察本部，请问您具体是想举报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诸伏高明下意识回答过后，愣了一会，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手机。
尚且不提来者的声音稚嫩而柔软清亮，仿佛还没换声的幼童，这是他的私人手机，而来电号码是一串乱码不提，信号差得让人发指。
既然干的是警察这种特殊职业，诸伏高明当然和大多数同僚一样做好了心理准备，24小时待命，随时保持联络。也正是因此，一向公私分明、生活与工作区分的很开的青年警部也有把自己的私人号码留给别人的情况。
但诸伏高明准备了三个号码。
一个单纯处理工作，一个偏向私人，用于处理工作上遇到的、却又不好以官方身份去打交道的人，最后一个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私人领域——这么说吧，同僚里来往的比较密切的上原由衣都只知道前两个号码，大和敢助也从来不敢拿这个号码给别人。
而现在，这个私人号码接到了身份未知的来电，并且一上来说的就是“诸伏景光”这样敏感的字眼……
他沉默着攥紧了手机，骨节分明的手用力到甚至有些泛白，声音骤然低沉：“……抱歉，能请您重复一下名字吗？”
诸伏景光：？
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语气不对，电话那头的小孩子犹豫着小声重复了一遍：“嗯、我是诸伏景光……那个，警察先生，我是想报警……”
诸伏高明掩着出音口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安静地离开了办公室，就近找了个消防楼梯间进去。蓄着八字小胡子的青年警部半垂着眼帘，分辨不出来神情如何：“您想要报警的是什么情况？”
即使语气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但不敷衍了事，认真询问的模样，和对着小孩子也在用敬语毫无疑问是了不起的加分项。
“啊、是这样的！”诸伏景光快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他还不太能理解成年人对神鬼之事只会当成玩笑，而是出于说实话会带来更大的帮助这一点，完完整整地、连幽灵们的说辞也附了上去。
……会是真的吗？会是……景光吗？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
跨时空的电话，在影视题材中并不罕见。
青年警部思索着，声音却本能地轻和了些，熟稔地安抚起了年幼的报案人，并轻而易举地从小孩子那里套出了他知道的一切信息——
和他记忆里的那天似乎毫无差分。
青年警部忍不住放轻声音，轻柔地呼唤起用电波联通着的遥远时空外的小少年：“……景光，会害怕吗？”
这样的称呼多少显得有些过于亲昵，青年警部的语气却分外熟稔，以至于小孩子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屏住了呼吸，丝毫没有生出反感。
“……不，我不害怕喔。”小孩子握紧手里的金属哨子，忍不住露出了一个除了幽灵外没人能看见的小小笑容，声音轻快，“KIKI会保护我的。”
他说得笃定而毫无迟疑，以至于电话另一头的青年也跟着生出了安定感：“啊……”
青年安静地笑起来。
“是的，你有个很了不起的守护者。”
诸伏高明还有很多想说的，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关于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关于那些不幸的阴霾，那些他记忆里的往事，已然成为不可更改的定局。
这通电话，究竟是幻梦，还是不可思议、奇迹般的现实呢？
这么想着，青年最后也只是开口，轻声地问出了那个问题：“景光在玩捉鬼游戏的时候，会安静地待着，还是会不安分地偷看呢？”
“把现在的事情当成捉鬼游戏好了。”他语气平缓，带着奇妙的安定感，“安安静静地待在安全的地方，等着你的小保护者——”
……他有提到过关于KIKI的年龄吗？
诸伏景光听着从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次怎么样？」
诸伏景光沉吟着没有作答，只是神色越来越微妙。
只是单纯的、捉鬼游戏的话，他其实是会移动的类型诶……毕竟最好的藏身处，就是鬼已经搜寻过的地方不是吗？
也许是猜错了什么，两个幽灵一左一右地凑过来，安抚地摸了摸小孩子的头。
她们的身体时隐时现，散发着浅淡而温润的荧光，在黑暗的教职员室里是最稳定的光源；半透明的手触碰到诸伏景光的时候，则带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冰冷感。
那并不像是人类的躯体，倒像是些其他什么的异类。
——没事，已经很好了。
——辽君上次无聊打电话，还接到了时间旅行者说的世界末日的通知呢……他竟然编谎话说恶龙复苏！
诸伏景光又打了个喷嚏，抖了抖，还是没避开她们友善的安慰，只是思索起了另一件事。不算第一个打错的，第二位接通电话的警察先生语气确实认真，听起来也像是负责任的警察先生，但挂断电话后，诸伏景光却骤然想起来他根本没有询问出警的地址，似乎只是当成了玩笑来安抚……
「要再试一次吗？」
诸伏景光点点头，回忆片刻后，试探性地拔起了另一个电话。
*
暴雨简直大到让人寸步难行。
原本熟悉的道路在这样的天气下，远得让人心生烦躁，本来二十分钟足矣的路程，两人披着雨衣、打着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伞，趟着积水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远远看见了天神小学校模糊的剪影。
毕竟是这样的大雨，连电车都会受影响停运，开车就更不要想了，但凡出点意外熄火在路上，都只会耽误事。
两人匆匆赶到的时候，意外看见了警卫室里亮起的灯光。暖黄色的灯光在昏暗的天色下让人感到了十足的安心，却又难免有些让人困惑。
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明明没人接听……
“电话？我没听到啊。”面对意外的来者，安保员满脸困惑地打开了警卫室的门，“诸伏老师没有打错吗？”
这怎么可能会打错。
诸伏老师无言地掀起雨帽，却也大概猜到这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了，没打算就这个问题和安保员争论。
……或者说，他的心思还在诸伏高明讲述的那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上。
“可能是三岛先生刚刚在校舍里巡逻，没听见吧。”他看着三岛桌子上还没归位的手提式电筒，随口说道，“说起来，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一位女士？我们约在学校门口见面。”
“那倒是真有这么一位小姐，不过听我说学校不能进入之后，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三岛听他这么说，显得有些吃惊，“诸伏老师，什么事这么急，一定要在这种天气里出门？”
“啊、没什么，一点小事，只是犬子还没回家。”
“哦，这样……啊！？这么大雨，高明还没回家？”三岛比诸伏老师本人看起来还亡魂大冒。
诸伏高明不得不为自己发声：“……不是我，是景光。”
诸伏老师却没空分出心思去注意他的话了：“……九条小姐？”
在校舍二楼某扇窗户的后面，他看见了正抱着人偶平静地注视着他们的女性。
三岛急得已经去拨打报警电话了，但拿起来之后才发觉，在这场罕见的暴雨天下，电话线路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已经没法再工作了：“诸伏老师，都到了什么时候了，您还不上点心！”
青年教师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他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和三岛解释了，只想赶紧去见见那位身体力行向他们证明学校安保力量何其虚弱的女性：“抱歉，是我的话说的有些问题。景光没什么事，这个之后再说吧，我这次刚好要回办公室拿点东西……”
三岛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却也看出了这位素来温和的教师的急躁，因此干脆地打开了另一扇门，又拿起旁边挂着的一大串钥匙递给他：“去吧去吧，登记之后再补，您赶紧着办事。”
*
诸伏老师和诸伏高明赶到的时候，九条沙耶早就等候多时了。她披着一身懒得脱下的黑色雨衣，靠在窗户边凝视着雨幕，指尖的火星忽明忽暗。
“啊，初次见面……”女性抱着人偶看来，“想必您就是诸伏先生了吧？”
诸伏老师看着她，一时有些失言。
和即使焦急也随手把雨衣留在了一楼鞋柜的二人不同，她一身雨水，正滴滴答答地顺着衣角下落，几乎在木地板上留下了一圈小水坑。
而除了不拘小节外，她携带的东西更令二人无言。
九条沙耶单手抱着一个一米多高的木制人偶，其穿着的洋裙简约却足够精致，那双无机质的眼睛看过来时的样子，却让诸伏高明有些本能地想要躲开。
更重要的是，人偶少女的衣裙虽然漂亮，却不像是崭新的，处处显示着使用的痕迹——但这些最正常不过的痕迹出现在本应只是装饰的人偶服饰上时，便成了最不正常的事。
她的衣袖口下方有着不明显的灰尘痕迹，像是坐在桌子前写字时蹭到的那样；而裙装的一角，有着明显的手攥过的痕迹，像是湿手触摸、擦拭后水渍干涸所留下的。
而因为姿势的原因，即使是皮鞋的鞋底诸伏高明也能看见一二——上面不仅沾上了些许泥土，还卡着一些不起眼的碎石子和草屑。
一个离奇的猜想正在这些细节的填充下变得现实起来。
“……是的，鄙姓诸伏，这是犬子高明。”
“这种客套就免了吧，我们迅速一点。”几乎还称得上是少女的女性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少年，精致的面容在暗淡的光线中显出几分神秘，“叫我九条就好，这家伙则是梅丽。”
年长者盯着她怀里的人偶，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这到底是什么路数。
也许是察觉到了那份困惑，成年人的面前突然多了一张名片——递出名片的人既没有礼貌地双手递出，也没有恭敬地送上问候，一贯在意这些社交礼节的教师却无暇顾及。
「心灵治疗家九条サヤ*」
……心灵、治疗家。
这里的心灵并不是心理的那个意思，而是灵异、超自然方面的心灵。
和满心困惑的诸伏老师不同，阅读量庞大，因此也经常浏览各种奇怪杂志的诸伏高明抬起头，那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瞪圆，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她。
“犬井和诸伏……”她看了一眼在场的另外两个诸伏，顺滑地换了个称呼，“我是说景光君，我已经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虽然那个小鬼最近已经狡猾地学会了找人帮忙摘下镯子，但既然仍然随身带着，那么那个东西对她而言就是清晰而醒目的路标。
这是束缚，也是保护。
“……还是快点把他们带回家比较好吧？”成年男性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但他沉默了一小会后，就像察觉不出那种奇诡的氛围一样，拧着眉，像正常的家长一样说出担心的话语，“一会雨说不定还会变得更大，生病了的话就麻烦了……”
九条沙耶若有所思地安静了片刻。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诸伏先生来学校的。
这次、稍微有些没处理好。
以为自己坐怀不乱，非常冷静的少女，直到现在才恍然意识到她其实也有些手忙脚乱。
——那孩子的消失，对她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她半垂着眼帘，抿了抿唇角，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些许不确定：“诸伏先生……”
她看向成年人身后，定定地注视着她的小少年。
也许连诸伏高明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灼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他认出她来了、他明白此刻的现状。
那么，再隐瞒也于事无补了。
九条沙耶摆弄了一下怀里的人偶，最终还是点出了成年人逃避着不愿面对的事情：“虽然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天神小学校，但是我们并不身处于同一个空间、时间……他们出了点不那么普通，也不那么科学的小意外。”
诸伏老师看着她，似乎不理解为什么她能这么冷静地说出如此奇诡而毫无逻辑的话，但此刻弥漫在这里的某种气氛，直觉所捕捉到的某种不安，都促使着他相信这番荒唐之言。
九条沙耶当然不会担心。
有犬井户缔看着，同行的那孩子并不会有事，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任何人都更相信这只牧羊犬会忠于职责，守护朋友。
只是，有关灵异的事件，不亲眼目睹的话的确总是让人难以置信。
“梅丽。”
“是，我在。”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了温和而空灵的少女声，“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沙耶小姐？”
女性将人偶扶正，坐在窗沿边，自己则退开数步外，平静自若地吩咐道：“拜托你帮我一个忙，把之前景光君打来的电话复述给他们听吧。”
*
九条沙耶接到诸伏景光的电话时，是非常吃惊的。
当然不单单是因为，理论上来说不见踪影的小孩子打来了电话告知行踪这件事，而是在诸伏景光说话的间隙里，电流带来了一种她非常熟悉的声音。
小孩子拘谨地问好，一股脑地说出了所有事情，紧接着难掩害怕和焦急地询问起了她的意见。冰冷的死寂和充满杀意的扭曲话语断断续续地出现了。
——报警电话不起作用。
——家里的电话无法打通。
小孩子冥思苦想之下，终于想起了另一个可以依靠的大人的电话——
九条沙耶默默地贴了张符在听筒上，给自己来了点聊胜于无的安慰。听过诸伏景光的描述后，她难掩忧虑：“诸伏君，你和KIKI走散了吗？”
“嗯、一开始KIKI就不见了……”
“有找过他吗？或者你呆在安全的地方，等他来找你？”女性拧着眉头，给出了和青年警官一样的建议后紧接着询问，“你身上带着什么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吗？”
在那种世界，如果诸伏君没办法找到KIKI，如果两人没法汇合的话……九条沙耶非常确信下一期的《天神町奉知报》上，要多出一个人的寻人启事这件事了。
这么想着，她微妙的眼神默默看向了家里的沙发。
长发的人偶少女正坐着，专注地盯着默声播放的电视认真钻研时下大热的电视剧，时不时低头记两笔笔记。
“……我带了哨子，还有KIKI的手镯。”诸伏景光本能地说出了原本应该瞒着九条沙耶的实话，“这个有用吗？”
……啊。
九条沙耶表情微妙了一瞬。
如果那个镯子是诸伏君在戴着……
“哨子呢，吹过了吗？”
面对她的提问，小孩子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为难地给出了自己一直保持缄默的原因：“九条小姐，这里超级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先偷偷地躲着是不是比较好？”
九条沙耶眨眨眼。
她明白了。
在过于安静的地方，吹响哨子无疑是在向所有人发送自己的位置，是绝不该做的危险行为；但是诸伏君，最危险的家伙已经在你身边了。如果他们翻脸时犬井不在的话，你只会更危险啊。
必须要让他吹哨子，必须要让诸伏君知道该警惕的对象。
更何况。
九条沙耶语气莫名：“失礼了，不过那个哨子的声音……诸伏君，莫非你从收到后从来没有吹过吗？”
“欸？是的。九条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小孩子明显愣了一下。
如果是有事情的话，诸伏景光也许会斟酌着吹响哨子呼唤K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