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安然度过阴沉沉、湿哒哒的雨天的秘诀,就是待在干燥温暖的室内。
阴雨连绵的天气,窗户外大雨滂沱,雨水细密地连成珠,流动着带走夏天的温度,而一层玻璃后的室内却仍然保持着些许暖意。
不,那样的温度甚至还在节节攀升。
降谷零被犬井户缔抱着,两个人像是彼此取暖的小动物那样,挨挨凑凑地挤在一起分享体温,在柔软雪白的绒毛里面窃窃私语,短暂地远离了那些阴沉沉的霉垢。
应着降谷零的好奇心,犬井户缔翻开了布满灰尘的珍贵回忆,挑着一点点讲给他听。
人的一生有几个三年呢?
降谷零出生到现在也不过经历了四个三年,而第一个三年对他来说是全然空白的,换句话说,是三个三年的经历构成了现在的他——但反直觉的是,这话对生命漫长得多的犬井户缔却也适用。
更久远的生活给他打下的底色,似乎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社会生活中被重新上色,使得他和最初的自己判若两人。
人总是很难看清自己,犬井户缔从没意识到这件事。
他一鼓作气说了很多。
从两个人的相遇开始,他颇为不好意思地讲述了小时候是怎么在九条馆内和少女斗智斗勇,而降谷零细细地听着,敏锐地察觉出他的态度是怎么从提防、躲避变成依赖;犬井户缔又接着讲了被带去日本各地驱魔的奇妙经历,也讲了两人是如何决定定居在天神町、他是怎么被送进的幼稚园……
他言辞间对火车上糟糕的旅行体验颇有微词,降谷零跟着附和他的时候,他却又别别扭扭地眨着眼睛,看起来其实还蛮怀念那种摇摇晃晃的感觉。
……究竟是怀念那种旧式列车,还是怀念那段时光?
“我只知道KIKI很不喜欢坐私家车。”降谷零的语气里带着轻微的笑意。
犬井户缔耷拉下耳朵,没法反驳他的话:“那是因为气味很糟糕……真的很糟糕,怎么说都接受不了,每次闻到都想吐。”
金发少年“嚯”了一声,嘴上不说什么,背地里却跟着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明明地铁上的气味更糟糕吧……
幼稚园一年生的犬井户缔会强烈赞同他的话,把他奉为知音,而经历了飙车和Taxi的幼稚园三年生,则会和十八岁的犬井户缔统一战线,两害相较取其轻,勉强容忍下地铁,而对私家车敬而远之。
“我们那个时候定居在天神町,也是因为沙耶想调查什么东西。”犬井户缔告诉他,“不过,你就不要问我是调查什么了。”
降谷零看看他有些心虚的表情,猜到了什么:“因为KIKI已经忘记了吗?”
“准确地说,是我一开始就不太清楚……”大猫为自己狡辩一句,随即蹭了蹭他,想要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从决定把我送进幼稚园开始,沙耶就一点都不让我参与她的工作了,什么都不跟我说的。”
完全不让KIKI参与工作……以九条小姐的工作性质而言,简直像是丢掉了趁手的武器一样。而放弃这样便利的条件、主动承担危险的原因,是因为她想要将KIKI送进人类社会,让他能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下去。
金发少年眨眨眼,顺势又摸了摸犬井户缔的脑袋,指尖绕上他的发尾,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
真是了不起。
从他的描述里,降谷零渐渐勾勒出一个思想另类,作风果断,内里却又不缺少女性特有的柔和细腻的人。她会为了一封真假难辨的求助信自费从日本的一端跑到另一端,也会因为被恶意对待而对犬井户缔的报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喜欢穿正装的原因不是因为成熟,而是觉得那样很帅气。
她并不代表正义,也不代表邪恶。
这世间流传的怪谈,无一不是从人心的幽暗角落里诞生的恶念,身为灵能力者,九条鞘不介意无偿保护无辜的人,而那些心有龌龊的人,即使倾家荡产也只能换来一张自燃的灵符——就像女孩卖不出去的那根火柴一样,那抹火光只是回光返照的人性化临终安慰,而不是美梦成真。
听完足够多的故事,现在,降谷零要开始给这幅画像勾勒出具体的模样了。
“头发的颜色……是黑色。”犬井户缔回答道,“沙耶的头发黑得很纯粹,齐肩的长度,但是脸旁边的头发习惯性会编成辫子,就这么自然地垂下去,看起来非常漂亮。”
“眼睛呢?”
“是漂亮的红色。”犬井户缔不假思索,摇着尾尖特别强调道,“非常非常漂亮的红色!”
听着他词汇量骤然缩减后贫乏的形容词,降谷零面上不显,心里却确定了一件事。
从犬井户缔嘴里知道的九条鞘,注定是被百倍美化过的九条鞘——分离的时间太过漫长,他已经重新在心里千百遍描绘过这个形象,以至于如今再回顾,满眼都是那个美化过的形象,一点也不记得那是曾经气得他连夜啃过家里所有家具的坏女人。
好在对降谷零而言,喜欢穿正装又不会满口正论,为人处世有自己的一套想法的人光是听起来就很酷了,更别提她还是真正的灵能力者。
只不过,黑色加红色的这个配色,莫名让降谷零觉得有些既视感。
金发的小少年在昏昏欲睡的暖意中想了会,终于在把手里从尾巴上划拉下来的绒毛搓成球之前想了起来:“……好像我之前看见的兔子。”
正常的黑兔子是不会有红眼睛的,这也是降谷零印象深刻的一个点。
“兔子?”犬井户缔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高中生几乎是唰地直起身,原本柔软的身体骤然紧绷,以至于半趴在上面的降谷零都小小吓了一跳,“你在哪里看见那样的兔子的?”
那样的兔子、那种配色的兔子……是沙耶,一定是她!
从那一天之后他就再也没看见沙耶了,他还以为是沙耶不喜欢他这样做,结果,原来她一直躲在他身边吗——
那双眼睛里骤然绽放出的光彩使原本就亮眼的金色更加灼灼逼人。
降谷零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在港口那里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瞬间……”他感觉着犬井户缔越发急迫的心情,逐渐意识到了什么,“那个不是幻觉或者错觉、对吧?”
传说中,人死去之后会有灵魂,它们在浑浑噩噩中进入地府,于审判后服罪或是投胎转世;传说中,枉死之人的灵魂会跟着凶手,缠绕起身,直到复仇;传说中……
……普通人在死去都会化为厉鬼,更何况是身前就精于此道的灵能力者呢?
就在降谷零开始紧急思考会不会是那只兔子变了什么戏法,使得普伊芙美被感化过度,特意来他们面前自杀赎罪的空当,犬井户缔抱着他轻快地站起身,凑到了窗户前,试图看看能不能找到现在也许也在看着他的黑兔。
还没等降谷零反应过来,这一切就像按了快进键一样,天空中的乌色逐渐浅淡,雨声开始淅淅沥沥,云朵间错出空隙,从中流露出金色的光彩。
天要放晴了。
带着热度的亮金色光束从云层中探出的景象绮丽非常,降谷零抬头望去的瞬间,几乎就被摄走了注意力。
但是、这和天气预报说的可不一样。
不是说,是绝对会持续下起码两天的暴风雨吗……?
在愈发耀眼的日光中,他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九条小姐给你起的名字,是什么?”他这么问道,“我之前听正宗哥用别的名字称呼过你一次,但是没怎么听清楚。”
“龍。”犬井户缔缩了缩抱着他的手臂,像是说出什么让人难为情的秘密一样,小声地回答道,“她非常非常高兴的时候,会喜欢叫我小龍……”
*
窥龍景光,又名小龍景光。
而在传说中,它一向是能呼风唤雨、掌控天气的异兽。
*
“怎么样,真砂人,咱是对的吧~?”
“嗯……当然,真是了不起的判断力。”面对少女愈发得意的表情,成年男性弯下身,微笑着恭维她。
“这样一来,解决了好几个麻烦。”波稻坐在放晴□□院的縁側处,两条纤细的腿从和服中伸出,晃晃悠悠地彰显着自己的好心情,连不慎被踢飞掉进雨水坑里的木屐也没能挤走她脸上的笑,“呜呼,咱真是天才——”
雁切真砂人点点头,顺从地侧过脸,准备聆听她的自吹自擂。而事情的发展果然也不出他所料。
波稻掰着指尖开始细数。
“第一,小青岛死掉,不用担心她之后会对我动手了。”
阳光落在她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将白色的羽睫和碎发照射得几近透明。
和犬井户缔猜测的不同,波稻作为上位,确实掌握着对下位眷属的绝对控制力,但这个控制力“绝对”却“有限”。她可以以言语命令青岛真味按照她的要求行事,却没法更细致地具体要求,一旦要细化,就必须得将自己的意识投入其中。
举个例子来说,就是她可以要求青岛真味开枪杀人,也可以要求子弹的落点,却没法控制青岛真味开枪的姿势、轨迹,没法控制她的表情、言语——除非她一一要求。
但这样一一要求下来,青岛真味就等于是被锁链栓得层层叠叠的人偶,没有丝毫对突发情况的应变能力。
波稻当然也可以选择将自己的意识投入她的身躯中,但她没法分心操控两个身体。她要去青岛真味的身体里,波稻就会面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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