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语的成绩一直稳定在校五十上下班级二十开外的位置，无论这所学校和班级里的排名江湖如何风云变幻（可惜都是小范围的）她都在这个区间。上学期期末考徐佳语略微进步到全校前四十时谢婉梦和荀春晓说让她保持劲头继续进步，这回成绩出来依旧几人挤在一起看排名，这两人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荀春晓着急地问谢婉梦怎么办：“怎么办呐！徐佳语一下进步这么多，她都考这么高了……”后面的她说不出来，她带着难过的表情低下头，看上去快急哭了。
单采苓也有些异样。简小苗吕艳玫她们过来道喜的时候单采苓径直走掉。
明明是各凭本事的事，唉。
难受的人可太多，绝对是不止她们的。光是暑假里看到徐佳语在路上教孟清扬玩滑板的那些去数学老师家补课的人都有十多个了。
徐佳语也不是故意的，她要知道数学老师家住那她……也不一定会劝孟清扬去别的地方。除非是她知道那个门洞里会出来她同学。
徐佳语暑假里每天都去西边街区的教育书店刷题。这个书店的老板用的是自己的房子，她把二楼装上空调开辟成阅读区，徐佳语每次先去地下室挑习题册然后带到二楼刷题。有空调有厕所，吃饭的时候回家，总的来说在书店里的时光是很舒坦的。翻册子的时候注意点完全可以不用买下来。徐佳语一个暑假只在这里买过笔芯和一本小说。结账时书店老板看到小说后严厉地问她：“你买这书你妈可让呢。”
那时候这本书的作者还没拿什么大奖，书卖得便宜。徐佳语单纯是因为过意不去才买的，谁知买完更过意不去了。但书店里的习题册她都写过了，新的又还没进。
徐平当然不让了，她不知道的作者一律按野路子处理。徐佳语这本书买回家就一直被关在柜子里，后来徐佳语也懒得看了。
这个暑假刚开始的时候徐佳语从书店回来看到徐平在自己的床上坐着，桌子上摊开的是自己画的舞谱，旁边的简谱也乱了。徐平照常发了通脾气，无外乎“高三了要好好学习”、“学习是为你自己学不是为别人学”、“你雪儿姐考了K大，你不是要考H大吗”云云。最后说：“这些东西，你自己看着办！我是管不住你也帮不了你啦！等我老唻我帮你要饭，我也不得饿着你！哪天我死唻我也不管你啦！”
徐佳语把东西藏卷子堆里，没有扔也不再拿出来。每天起早贪黑地学习，不让自己有时间想其它事。所以商鞅提出疲民是有道理的，倘若徐佳语的精力仅够拿来糊口生存，她怕是什么都不会去想了。
徐佳语藏好东西，对徐平则都说是处理掉了。
徐平也忙起来。精准扶贫早已开始，她频繁地下乡，电话响个不停。她工作干得好，受县里器重。好不容易有一天不用颠簸了，又要去县委开会。
徐佳语在书店学习的时候接到徐平的电话，说是程瑞今天跟着南城一小的扶贫工作组下乡了，孟清扬中午来家里吃饭学习，等下午程瑞来接。
徐平趁会议中场休息时打的电话，她嘱托徐佳语中午多做点饭：“我开会前留电饭煲里的汤应该不够，你再炒个肉丝弄个素菜。”
徐佳语应下，然后收拾东西回家。
在小区门口见到孟清扬时徐佳语调侃：“不用说，你奶肯定把你弟带走了。”
孟清扬苦笑：“是啊。带走也好，我也不想带他来。”
“你弟如果没走程老师大概就让你领你弟了，不会让你们来。你中午想吃什么啊？炒菜要等我妈散会才能下锅，你现在点还来得及。”
“阿姨在开会吗？那真是太麻烦了。”
徐佳语跟她开玩笑：“你现在麻烦的是我诶，是我要多炒个菜。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帮我刷碗。”
虽然孟清扬欣然同意了，但徐佳语到底没躲成懒。徐平吃过饭在家里午休完才去继续开会，徐佳语乖乖去刷碗了。
下午孟清扬说要去喝奶茶，徐佳语顺势问她要不要学滑板：“刚好学着去奶茶店。”
“好啊好啊。”
两人并没有在马路上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只是买完奶茶后在奶茶门口练习。徐佳语扶着孟清扬上板的时候数学老师的补习课刚放学。数学老师家住的小区和奶茶店是斜对面，乌泱泱一群人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徐佳语抱着孟清扬在笑。
或许有必要在此说明是哪些人：最前面的是谢婉梦和单采苓，两人蹬着地把电瓶车开出来。单采苓后座上坐了一位A班的也是实验学校毕业的女生，谢婉梦的后面载着荀春晓。谢婉梦和旁边走路的尚不凡聊天，其间偶尔抬头。尚不凡的身子貌似屈就了两人之间的海拔差，但那仅仅是因为他自己驼背兼站不直。尚不凡为了让耳朵听清旁边人的话一直保持其视线在一个垂直路面的平面上，要么看地要么看前面，不过后座的荀春晓跟他搭话时他会低头看上一眼。尚不凡的旁边是刘钢柱和他的未来女朋友汪圆圆，汪圆圆目前还处在因为暗恋李奔而对他没有意思的阶段，刘钢柱几次歪头跟她找话题都只有后脑勺的马尾回应了他。汪圆圆在看后面骑着变速自行车的李奔，咧开嘴笑着和他开玩笑。李奔知道汪圆圆喜欢自己，也知道刘钢柱喜欢汪圆圆，他每一次接汪圆圆的话都能看到刘钢柱在扭头乜自己。李奔冲完刘钢柱一句“你看我干啥！”后抬手把与自己骈骑的刘福往外推：“靠恁近干啥，想亲一个是吧！”
刘福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悦来，他笑眯眯地就势来到单采苓的旁边和她攀谈起来，不知说了什么后面A班的那位同学抬脚要踹他，从单采苓笑弯的眼睛可以判断出显然这是一场非常令人愉快的聊天，杨莹娜的笑声也从后方通道的阴影下传出。杨莹娜的欢声笑语自然和前面的一群人无关，她和梁承金贴在一起并在听到对方的某些话后羞赧地甩手抽他的胳膊。梁承金十分享受她的这种反应。披散卷发、挎着手提袋、衣着成熟时尚的宋俊丽则和自己的同桌兼好友在杨、梁二人的后面头碰头地凑一起对前面的两人进行点评。她抬手把掉下来的头发用手指拂到耳后，口红粘住的几根需要特意拨开。四人的外围和中间空隙处零散着骑车的B班课代表。再出来的就以A班学生为主了。
前面一行人看到徐佳语松开孟清扬后两人互换位置，徐佳语抱起孟清扬在马路对面上板离开。
刘福和李奔见怪不怪，其余人不认识孟清扬。
最先发表意见的是那位暗恋李奔的汪圆圆：“真装模做样啊！都别看唻！都想被抱是吧！”说完绕去单采苓那边。
尚不凡接嘴：“谁看了诶？俺没看，你恁大声干啥，可是李奔和刘钢柱看唻？我替你骂他们好吧。”
“尚不凡，你可是傻逼！”李奔上下门牙抵在一起，装作用力地骂尚不凡一句。刘钢柱哼一声撇开头。
刘福看着单采苓另一边的汪圆圆，笑着说：“那俩都是俺同学，看一眼咋唻？”
“你看一路她也不得抱你！看一眼咋唻……”汪圆圆瞪他一眼，“单采苓不好看吗！俺觉得单采苓比她好多唻！”
被夹在中间的单采苓打了声招呼说要送后座的女生回家，拧动油门先走了。谢婉梦和荀春晓没说话。
杨莹娜在后面兴奋地尖声问：“咋唻咋唻！啊？发生啥唻？”
“徐佳语公主抱一个女生，还滑滑板走唻！”汪圆圆语气回她。
这边徐佳语抱着孟清扬滑得飞快，转眼就到街角后面的小公园里。孟清扬趴在亭子的美人靠上喝奶茶，旁边的假山像一个竖着的瞳孔，后面的上眼皮是个起落的坡道，大概两层楼的高度，徐佳语就一遍遍冲上去又滑下来绕亭子一圈再冲上去。
孟清扬拿着手机给班里同学聊天，时不时跟徐佳语说两句班里的八卦。无非是谁喜欢谁、谁跟谁在一起了、谁跟谁分手了等等这些。高中生的日常生活挺无聊的他们没时间观察大自然去放松心情，想换换脑子只能看小说、追星和琢磨别人。骂老师也是消遣之一，不过孟清扬和徐佳语最多说说教导主任管午休太严，别的老师……除了徐佳语的英语老师别的老师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王明庆上学期去考少年班没考上。”孟清扬突然想起来一件不那么寻常的事情。
“他都要成年了还考少年班？刷两遍漆啊。”徐佳语从斜坡冲下来绕过亭子，“又是去公安局改的年龄吧。”
“不知道，应该是的。”孟清扬咽下奶茶里的珍珠，“反正沈大伟突然撩得很勤的男生都有点问题。”
“他学校里的档案怎么算？”
“听老师说王明庆现在算复读生。”
“复读生没什么，他折腾一圈又考上也真是……何必呢。”
徐佳语又一次冲下斜坡的时候眼前突然发黑，久久都没能重见光明。徐佳语身经百战没有慌张，若仅是如此倒也没有太大问题，反正记得路等惯性消了下板就行。她感觉自己滑到了平地上，准备拐弯时又失去了意识，最后的清醒只够她往草丛那边倒。
幸好短袖外面穿了衬衫。
孟清扬喊着她名字跑过来。徐佳语除了衣服蹭脏了也没伤到哪，晕晕乎乎被孟清扬喊醒后挣扎起来：“……应该是低血糖。没事。”
“真没事啊？”孟清扬还是很紧张，“用不用跟阿姨讲一声去医院看一下？”
“没那么严重啦。先回去吧，我把这件衣服洗洗。”
孟清扬的奶茶已经在地面上壮烈牺牲了，徐佳语有些抱歉：“用不用我再给你买一杯？”
“真不用，你更需要奶茶。要不是我说要出来你也不得摔。”孟清扬很自责。
“没啦，滑板是我自己要玩的。”
孟清扬真心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徐佳语，几乎自责了一路。徐佳语一直在开导她，直到接了徐平的电话。
“你孙姨要给你送巧克力，你一会儿去小区门口看她车可在那儿。”
“啊——”徐佳语很为难，“我不要。”
“我也说你不要，那人都已经到门口唻还能咋办呢？你去拿一下。”
徐佳语挂了电话，摆出复活节岛巨人像的表情：“好烦啊。”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孙霞的车。孙霞也看到了她们，徐佳语上前的时候她刚好把窗户拉下来：“跟同学出来玩啊。”
徐佳语拿出笑脸：“是啊。孙姨你真是，巧克力留给雪儿姐吃嘛，再说还有小雨唻。”
“哎唏，送你个巧克力咋唻！我还不能送你个东西了是吧！”
徐佳语只好接过那盒巧克力球。
“你别一次性吃完，省着点吃，吃多唻拉肚子你妈又怪我！”孙霞发表完免责声明又说：“你一会儿别打开省得跟人分，这巧克力贵，我想你妈也不得买。她可舍得呢！”接着跟徐佳语告别然后扬长而去。
徐佳语拿起盒子看一眼。塑料立方盒有三个角已经被蛀满虫洞，里面还能看到虫子破茧留下的痕迹。土灰的茧丝像风化成恶魔巢穴的戈壁滩，深色的洞窟是完全失去生命力的风窝。那些软趴趴的、恶心的蠕虫，居然能咬穿塑料。徐佳语新奇起来，不由多看了那火山岩浆上富于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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