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三人对坐，付陵光正起神色：“此事，应与北周无关。”
徐瑛点头：“若是北周，怕是现在已经开战了。”
那不与北周有关，便只能与大魏有关了。具体关联，现也并不得知，但跟徐府应有些关系，叛徒……估计也不止一个。
既能毫无察觉地到了渡河，便说明整个瀛州城都被布了阵，四万沧澜卫连同百姓都被阵法困在其中。
阵术高级，入阵之人毫无察觉，想是有多个阵眼组成的连环鬼阵，布下此阵之人修为应不容小觑。
不过这规模之大，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想来城中也有奸细。
此阵，不好破。
阵眼不止一个，恐多分布于瀛州城四方角落，范围之广，一步错步步错。
如今到渡河约有一日，寰州城里的北周人也该是观察够了，说不准不日便会试探地发起攻击。
沧澜卫身处迷雾之中，若被攻击，只有死路一条，当前情形，只能退守。
闻昭沉默半晌，抬头对付陵光道：“一炷香后，你与大嫂分别带四支队伍退守城中东西南北四方。”
“如今阵法落地，其中不会再有变幻之术，若我猜得不错，这四方里应有四个阵眼。”
“阵眼约在幻象与现实交接之处，只有你们破了阵，瀛州才有一线生机。”
付陵光眼眉一蹙，问他：“你呢。”
“留三千人，与我一同死守渡河。”
徐瑛听罢，急道：“不可，你乃此战主将，不能以身犯险。况且我们不懂阵术，恐怕耽搁时间。所以依我看，我们先一起离开这儿。”
闻昭摇摇头，解释道：“渡河是这连环阵的末阵，一旦进了末阵，这阵里便不能没有人，否则阵法坍缩，整个瀛州都会沦为祭坛。”
“到时候我们谁都出不去。”
“可……”徐氏还要说些什么，便被闻昭打断：“不要耽搁了，若是被北周人发现了蹊跷，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儿。”
徐氏与付陵光相视一眼，自古军中将令不可违，此战闻昭为首，纵有千般万般不妥，但也只能听命行事。
更深露重，三更天时，沧澜卫分批跟着徐氏和付陵光按原路悄然返城。
等天边云染上了第一缕阳光的颜色，一夜未眠的闻昭从一堆废纸里爬起来，光透着破碎帐子斑驳地落在他脸上，面色有些憔悴，眼下乌青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扎眼。
他对着光，眯了眯眼，微歪头听着外面阵阵呵声，许久之后，他冷冷嗤了一声。
留守渡河的沧澜卫们依旧早起操练，今日他们练得比以往狠，眼里的杀意也愈发清晰明显。
不论如何，死守渡河，也是他们的选择。
恰逢其时的战鼓声从远处一击重过一击，沧澜卫听着，却没有任何举动，依旧稳稳操练，只是他们面色更为沉重了些。
声音，是从寰州响起的，不出所料，今日战事必起。
待在帐里的闻昭听着遥远的鼓声，慢悠悠地转过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几枚孤零零的铜钱上，推演的纸遍地，却始终寻不到解法。
几枚困在纸里的铜钱，像极了此时还困在这里的沧澜卫。
这些人想着殊死一搏，却独独没想过要他们死的，竟是他们自己心心念念的大魏。
闻昭忽地冷笑起来，甩手掀开帐帘，对外面的将士道：“大战既起，可有惧者。”
“不惧——不俱——”
三千之声，震耳欲聋。
闻昭不语，粗略扫过这一帮人后，才平静道：“你我困于阵中，此阵一叶蔽目，未得解法。”
其中有一人做了代表，站上前来，苦涩道：“将军，将士们不愿不明不白的死。”
闻昭重复了一遍：“我们看不到外面。”
那人又道：“那便请将军助我们看到外面。”
他们纷纷拔出长剑，剑横在自己脖颈之处，似向闻昭展露决心，又似胁迫闻昭做出抉择。
这样很好。
所以闻昭不再多说什么，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左手两指轻划在剑刃之上，猩红的血珠狰狞而出，他顺势将其点在自己眉心。
万人见状，纷纷效仿。
眉心以血点红，他指轻抵唇上，眸色沉沉：“我以我血见苍穹，破。”
随而，他闭上眼。
风声鹤唳，刀剑声起。
凛冽箭风扫过闻昭的脸颊，他蓦地睁开眼，满是杀意地盯向对面北周猛将。
那将士一身银甲，端坐战马之上，眉轻挑，道：“别来无恙啊，闻昭。”
他往前弓了弓身，手抵在下巴上摩挲，皱着眉看了一番，像是瞧出了些端倪，而后不得已笑道：“都这样了，闻小将军降了吧。”
不足三千人的队伍，个个眉心沾血，他虽不懂这些个东西，但瞧着士兵的状态，可是不大对。
起先，他以为这是大魏人给他们下的圈套，可如今看来，倒像是闻昭他们是中了自己人圈套了。
大魏人，可真有花样。
这一仗应该会赢得很容易，霍惊澜咂了咂舌，不再多说废话，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攥紧长枪地俯下身，做冲锋架势。
此时，他眼里杀意尽现，冷冰冰的对身后数千铁骑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
山路崎岖蜿蜒，元小满一人执着个粗木棍哼哧哼哧地走着。
走了一半，她停下脚步，抬头望望天，快晌午了，该吃饭了，她随意坐在木墩上，从包裹里翻出半个干巴巴的馒头，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囫囵地吃了下去。
吃完，肚子还是饿，元小满揉着肚子叹了口气。
起身站在山路中央，左右一望，不见尾也不见首，这样长的路，没有虞衡作伴，却也有点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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