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静的眼眸望着她。
眼下一圈发乌,似是一夜未睡好。
轮椅行至身前,秦秋漪屈膝行礼。
他抬手扶她,尚未碰到她的衣裳,她便已经直起身。
雪白的手腕隐在桃粉色的宽袖中,赵北平修长的手指在半空停住,他顿了顿,复又收回。
她小心托着那身宝蓝色绸绣祥云纹的长袍,俯身奉至他身前,纤细的手腕又露出来一小截。
赵北平抬眸,双手去接。
叠成方块的衣裳容不下他宽厚的手掌,不等他的手碰到她的手背,她抬起手臂,柔软的衣裳一点点缓缓落入他的手心,到完全抽出手指,她全程小心避着,无一丝冒犯。
“有心了。”他手指轻抚过精美的花纹,薄茧刮起一点细丝。
她垂眸不言,只轻点了头。
待护卫再一次推动轮椅,她安静走在后头。
秀澜院在东,西棠院在西,此去要横跨半个赵府。
走了一会儿便感到体力不支,细密的疼痛从骨头里钻出来,呼吸渐渐紊乱。
行至傲雪亭,赵北平忽抬手。
“去折几枝梅花。”
这时节梅花已经开始凋败,护卫和春杏满梅花园找寻开得正好的红梅。
傲雪亭中,秦秋漪站在赵北平身后方,隔着一段距离。
“坐。”赵北平侧身,示意她休息会儿。
她眼眸微动,摇摇头谢过。
冷风中,她身形略有些不稳,宽大的衣裳里她瘦弱如竹。
“到西棠院还有段距离,你若不坐下歇歇,母亲会怪罪我。”
他低沉的嗓音里没有不耐烦,沉静的眼眸中带了点点温和,听得人心里无比安定。
她小心抬眸看他一眼,缓缓坐下。
坐下的那一刹那,支撑许久的躯体得已松快,她微蹙的眉心舒展开来,轻轻呼出一口气,只背脊还挺直着。
过了片刻,她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稳,只疼痛不曾缓解,清早的寒风吹来,愈发疼得厉害,眉心不自觉蹙起。
“走罢。”赵北平抬眸道。
听得命令,梅花园中众人折返。
秦秋漪也起了身,扶着亭中柱子,缓了会儿打起精神。
轮椅又开始吱吱呀呀转动,路上未再停歇。
到西棠院,先听得院子里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
这声音听来熟悉,是赵南安。
院中海棠花开得正盛,花飘如落雨。隔着花雨远远望去,老夫人身边坐了一个俊朗的少年郎。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如初升的太阳,蓬勃耀眼中带着些许未褪的年少赤诚。
听见丫鬟进来禀报,他偏过头去看走在后头的女子,有些紧张。
怕她生得丑陋委屈了大哥,也怕她在秦家耳濡目染沾了一身精明市侩,败坏了赵家清正的门风。
走近了,先瞧见一支蝴蝶金步摇。
他听萧三哥说过,这世上好看的女子必定有一支蝴蝶金步摇,一步一轻颤,美得叫人心也跟着颤。
初听只觉这话轻浮,可当她走进他的视线,便觉着到底是萧三哥见多识广。
他心里小小松口气,原是自己想岔了。那个山里修仙的爹兴许不靠谱,但怎能怀疑娘呢,他娘可厉害着呢。
“娘,将来我媳妇进门,你也要打一支蝴蝶金步摇给她,跟秦秋漪一样的。”
老夫人嫌弃地斜他,“她的名讳是你能喊的?”
赵南安还想说什么,赵北平的目光扫过来,他立即收了声,端正坐好。
老夫人喝到媳妇茶,心里也了了一桩心事。把秦秋漪做的衣裳和香囊好生夸了夸,一对莹润的白玉手镯戴到她腕上。
“谢老夫人。”
“傻孩子可得改口叫娘了。”
“娘。”
她嗓音轻软,亲昵唤一声,直甜到人心坎里。就是手腕细了些,老夫人让人去拿补品。
“这红梅不错,难为你有心了。”
“红梅是将军命人折来的。”
老夫人微愣,偏过头去看赵北平,养他二十七年,他可从未干过这等讨巧之事,她不大信。抬眼看了春杏一眼,见春杏点头,不禁笑了。
赵南安道:“娘,该我敬大嫂了。”
他夸她做的锦鲤香囊好看,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她躬身谦虚应着,不自得亦不像秦家人那般讨好恭维他。
“你当真姓秦?”赵南安好奇地问。
老夫人拍他一巴掌,赶他去读书,别在这儿讨人嫌。
赵南安刚得一个嫂嫂,正是新鲜的时候,不想去读书。余光瞥见赵北平望来,他立时起身,快步离开。
“母亲,我还有事,先行告退。”赵北平道。
“去罢。”
老夫人没留他,他的事她向来插不上手,拉过秦秋漪的手,又将她上下看一回。底子不错,就是被秦家耽误了。左右她年纪还小,调、教几年,也堪当赵家的大妇。
老夫人留下秦秋漪说了会儿话,直到外头的管事进来禀报庄子上的事,才放她回去。
秦秋漪出了西棠院,一抬眼瞧见赵北平在院门外的小道上。
她提起裙角,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粉白的海棠花雪从高高的枝头飘下来,拂过她精致的眉眼,藏在她青绸般的发髻里。明媚的春光也偏爱她三分,醺得她身上淡淡的兰香也变暖了。
赵北平垂下眼睫。
他身后有一棵石榴树,郁郁葱葱的树枝里蹲了只灰雀。
不大点儿的小脑袋,圆滚滚的身子,唧唧喳喳叫唤不休。听得轻微的脚步声,便扑腾着翅膀飞向更高的枝条。抖落下一片青翠的叶子,落在秦秋漪肩头。
她抬手拂去,纤细的手腕上血管清晰可见。莹白的玉镯在春光下透着淡淡的光泽,衬得她的手腕更纤细了些。
见赵北平看过来,她便从手腕上摘下。
“母亲送你的,便是你的。”
赵北平轻轻把玉镯推回去,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她瑟缩一下。
“我看你面色不太好,叫大夫来看看?”
“不要紧的……是、是不小心抹多了鹅蛋粉。”
她手指纠缠在一起,眼睫慌乱轻颤两下,才找到了一个谎言。
赵北平的目光缓缓从她精致的面颊上移开,落在地上纤细的影子上,眼底幽深晦涩。
短暂的沉默,早春的清风吹得繁密的翠叶簌簌作响,也吹得秦秋漪身上淡淡的兰香四散。太阳底下晒了会儿,这香气似乎浓了些。
赵北平道:“南安自小霸道性子皮,言语冲撞之处,你不必与他客气。”
“不会,二公子率真,不拘小节,是个顶好的人。”
“你们合得来便好。明日回门,我不能同行,叫南安陪你回去可成?”
“出嫁随夫,将军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也好,我备上厚礼,派人去秦府告声罪。”
话音落,赵北平手指敲了一下扶手。
沉重的轮椅压过石砖,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枝头上的灰雀机敏得很,连连扑棱翅膀,灿烂的春光也随它的身影晃动两下。
他们向南而去,秦秋漪目送他的身影走远,才抬脚回秀澜院。
……
到秀澜院时,太阳已升至半空。
秦秋漪坐在软榻上,缓了好一会儿。在许多香囊里挑了一个大红地绣五彩蝶的戴上,行走间馥郁的蔷薇香萦绕在周身,那股淡淡的兰香被盖了下去。
“这是嫁妆礼单,你得空将库房理一理。”
又自妆台镜的抽屉里拿出三张银票,道:“这一千五百两另找簿子记下,与压箱底的银子分开,平日我们院子的开销先从这里出,日后月例银子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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