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这便来到了除夕。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柳娘虽然还留着浅痕,已然恢复许多,可以下地走了。
多日叨扰,柳娘觉得这般赖在邓家也不好意思,便向邓昭夫妇辞行,虞湫将邓结备好的伤药塞她手里,叮嘱着用法。
符骁倒是仍站在宅院内,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眼中满是不舍。
“你还杵这做甚?”
邓昭向符骁一声吼,吓得符骁差点跳起来,“今天除夕了,我家不方便再留你,你也回村子去罢。今后村里缺什么,你就跟商队说,老陈今晨已经回来,我嘱咐过让他安排专人每月去村子收购一趟。”
符骁连连点头,对邓昭拱手道:“多谢大哥牵挂……”
说着他又向宅内探头探脑,“那……那郭先生可好些没?前两天还看他随邓姑娘出门,今天却没见出来过。”
邓昭扶过他肩,“好多了,不牢你惦记,你赶紧回去罢——你那些小弟可别趁你不在又对村子出手。”
谈话间已将符骁推至门外。
符骁低声应着,又对邓昭搓着手道:“邓姑娘的事,劳大哥帮我向她道个歉……往后我不干那档子事了。”
邓昭冷哼一声,“知道了知道了,趁早走罢,牛车都给你备好了。”
他往街边一指,一名小厮引着牛车在树下等他们,符骁定睛一看,车里似是还有些坛罐,疾步走上去:“这些是什么?”
邓昭拍了拍泥封的罐口:“你带回去给大伙过年,一些腊肉、醪酒什么的。”符骁连连谢过,终是舍不得多望了两眼。
柳娘随行前,向邓昭夫妇再三谢恩道别。
符骁引着牛车将柳娘送到东市口,柳娘驻足,指着一条暗巷口道:“我到了……”
“你……”符骁看着柳娘支吾着,“你可愿意跟我回村?”
柳娘惊讶里又透着感动,从前那些男人只有一夜风流,便是说过再好听的话也不曾有一人想过带她走,可眼前这个男人在她最丑陋、最落魄时候护她陪她,还想带这样一个残缺的自己走,只是自己这般身躯,又还能快活几日呢。
柳娘心中闪过一丝留恋,终是化作一阵轻笑:“我去做什么?又不会种地,吃不了那个苦。”
符骁点头了然,“是、是,是我唐突了。”
自己不过一个山贼头子,虽说答应了大哥归化良民,却也不曾有地有房,又能给人姑娘什么呢。“那、那要不这个我给你搬去,你留着吃!”他提起一坛重物就要往过送,柳娘也不免被他逗笑:“符大哥,兰馨坊最不缺吃穿……”
符骁一怔,顿觉脸上如火般烧起热浪,自己真是什么都不懂,连连点头后退,“是、是。”放回坛子,顿了顿脚,终于还是牵起牛绳,准备离开。
“符大哥!”柳娘出声叫住他。
这一声当真叫得他心里酥酥麻麻,情情绵绵,脚似生了根,再也难抬起。
“要不……你今晚在我这留一晚,明天再走?”柳娘人越靠越近,声音却越来越小。
她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羞涩的一面,还以为自己早就了却这档子男欢女爱的烂事,对这般场景当是信手拈来才是,怎的也会扭捏起来。
符骁一愣,瞬间红了耳根子,难掩嘴角的笑容,“我、这,可以吗?”
“反正……过年嘛……”柳娘悄悄挨上他身侧,伸手勾他手指,酥得符骁全身一震,“我、我可没钱哦……”符骁紧张地鬓角渗汗。
“今晚是你陪我……”柳娘将整只手覆上符骁掌心,“不必给钱。”
符骁紧紧回握,“那、那我这车……”
“我带你去歇院子里……”
送走符骁柳娘,邓昭和虞湫各自忙碌。
邓昭同老陈清点他这趟的收获。
老陈听闻皖城骚乱的事,除了硫磺外,还多收了些常用解毒、外伤的药材。
二人一同巡视库房,核对商队年终账目,在午膳前,邓昭给老陈带了两坛陈酿回去。
主楼一层,小厮们忙着将漆木礼匣排列整齐。
虞湫站在案前,亲自点算给各肆坊准备的年礼——红绸裹腊肉,细麻袋盛粳米,再配上两匹素帛,一匣匣码放妥当,这些礼盒将会在明日正月初一就着年节宴送出去。
按说焦仲卿今日也该来一趟宅子里,不过刘兰芝的娘家人昨天刚到皖城,他定然是无法脱身了。
虞湫想着二人,便给他们这份私下多装了对银钗。
只是还有一些匣里尚空一角,留着要放邓结制的香,不过今年做得也真够慢的,虞湫这么想着,不由地抬头望向通向二层的楼梯。
郭嘉今日同邓结一起在主楼二层暖阁坐着,东侧太阳晴好,邓结给他开窗晒着,好让他也透透气。
“姑娘这般阵仗可已经摆了三天了。”
郭嘉倚着软垫,靠在案上看邓结那头满案的制香工具笑着,虽然比起头几天好许多,毕竟还留着沙哑,“明天就是元日,来得及么?”
“还不是先生耍赖,香又闻不得,人又不放我走……”邓结说着脸微微红起,“害我平白多走好几趟。”
郭嘉轻咳一声,“那不是……嘉实在无聊得紧,姑娘又是禁这个止那个,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赖你身上了。”
二人默契地开起玩笑,将那日邓昭的弦外之声全都抛却脑后。
“没办法,你这般的肺腑经不起烟熏火燎的折腾……”她说着将颜色各异的香粉进行分装,盖上精美的鎏金盖子,招呼婢女将香粉带走。
“邓姑娘有这般手艺,怎可惜做了医娘?”
郭嘉饶有兴致地拿起一只空盒子端详,“倒不如去开个香坊,自己也做个女富商?”
他想起荀彧很喜欢这些精美之物,对香品也非常讲究,说不定这两人还真有共同话题。
邓结嗔他一声:“我若是去开香坊,谁给先生医治?”
郭嘉讪笑,放回盒子,坐在邓结案前,“那倒是我福气好了。”
邓结轻叹一口气,眉露忧色:“若能医好,才是真好……”
郭嘉赶紧柔声安慰:“有姑娘这般细心,定然会好的。”
两人正说这话,却听那边传来邓鸣奶声:“姑姑猫——”
后面跟着邓母招呼:“鸣儿别追了!”
二人回头,却见那橘猫朝案奔来,郭嘉想伸手抓它,被它一个灵巧闪身跃上案几,尚未来得及反应,那猫后腿一蹬,踢翻案上香炉、滚落制香工具、扬起多余香粉,一时间将郭嘉和邓结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咳咳!”郭嘉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还是被呛得剧烈咳嗽,喉间难免又泛起那股熟悉又厌恶的腥味,探手去摸案上干净的麻布——竟摸了空。
邓结早一步抽走麻布,回身拧了一把水,就往郭嘉脸上擦:“先生可不能吸!”
郭嘉一愣,不由失笑:“姑娘、姑娘你……”
他见邓结脸上、发间也如被扑了层面粉一般,只能瞧出她那汪大眼睛来,但一想到自己此时肯定也是这般窘境,她竟全然先顾自己,立马收住声,接过麻布,“我自己来罢。”
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
邓鸣从郭嘉身后跑过,“姑姑的脸!”哈哈笑着追猫去了。
“鸣儿、莫跑了!”邓母跟在后面徒劳地喊着,经过二人时也不禁莞尔,“结儿去换身衣服,这般闹笑。”
随即跟着邓鸣的方向,往东廊去了。
郭嘉也难掩促狭之意,伸了一根手指,在她脸上轻滑出一撇痕迹:“多谢姑娘。”
邓结也咯咯笑起来,抽走郭嘉手里的麻布,翻了个面,也胡乱擦了下,“这便好了罢?”
郭嘉指了指自己和她的衣服,“我觉得老夫人说得对。”
郭嘉回房换了件深衣。
这深青缣帛,终是被邓结连哄带骗地给他裁了这件新衣来,如今成衣上身,当真熨贴。
他轻轻抚摸衣料,嘴角浅浅勾起一抹微笑来。
待他回到暖阁,左右不见邓结出来,料想今日她也该好好打扮一番了。
邓结屋里的婢子端着梳洗用的盆罐出来后,她也端着架势从卧室里款款而出——她果然画了妆:
白面覆粉,两颊红晕胭脂香。眉弯螺黛,唇口轻点一抹红。
身着鹅黄,暗灰浅淡亮映光。发髻高束,斜插金钗嵌珠芒。
腰首相衬,茜色绅带绕霓裳。环佩相击,玲珑剔透清脆响。
“许久不见姑娘这幅打扮。”郭嘉欣然迎上,欲为她引路下楼,却被香粉呛了鼻,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邓结连忙为他端水抚背,“是不是太刺鼻了?哎呀,我就说擦太多了。要不我还是去洗掉罢!”
郭嘉扶住她手肘,待咳完连解释:“稍被冲了一下,现在不会了!”说着又在她脸上留恋一番,“这般好看。”
夸得邓结羞红赛胭脂。
“阿结、奉孝——”
楼梯传来虞湫逐渐清晰的喊声,“楼下收拾好了,来看母亲写桃符了……哟,”待虞湫上来看见两人焕然一新的模样,“今天倒像对新人似的。”
“阿嫂莫胡说!”
邓结耳根一热,急忙远离郭嘉几步,迎上虞湫,“礼盒都整理好了?”
“好了好了,下楼去罢。”
虞湫停驻等郭嘉几步,“奉孝,今日午膳会简单些,后厨都在忙晚宴。”
郭嘉抬手施礼:“嫂夫人客气了,在这嘉可没挨过一顿饿,便是‘简单’也比我自己在家丰盛许多。”
邓结愁眉轻叹:“奉孝先生原就清瘦,这番劫难更见骨相了……”
虞湫轻笑,抚过邓结的手背:“阿结也别担心,让奉孝多在这调养调养,总得养得白白胖胖的才放人。”
三人谈笑间来到一层大堂,郭嘉环视每个漆木礼盒上皆系一件红绸,在每张漆案边各列一只,应是为明日准备的。
郭嘉认出中间的大案是膳堂那张,案上备好笔墨和空白桃木符,邓母也牵着邓鸣回来,邓昭随行其后。
邓母端坐主案,提笔一气呵成桃符三对。
婢子们围立等候,待墨迹稍干,便小心捧去各处悬挂。
“来,奉孝,今日除夕好时节,你也来挥毫一番。”
邓昭在案上拍开一块素帛,“阿结说你的章草也很有神韵。”
“阿兄!”邓结急得跳脚制止邓昭的话,随即轻咳一声道:“奉孝先生还在休养,不宜过劳……”
“嚯,你倒贴心。”
邓昭笑道,与妻子对视一眼,虞湫会意,招人将笔墨撤下,换茶盏点心,“来,先坐下吃些点心。”
邓鸣扯着婢女不让拿走笔墨,跑下首占着位置捋着素帛要动笔。
虞湫借着张罗摆盘,不动声色地移到了邓昭身边的位置,邓昭对着愣神的郭嘉往邓母右手侧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让他入席,邓结一怔自己怎的被落在外面,却听虞湫仿佛什么事没发生一般:“阿结赶紧坐下罢——”
邓结只好木木地在郭嘉身侧入座。
虞湫为众人打茶,“这是槐花蜜茶,香甜润喉。”
她将茶盏递给郭嘉,“阿结平常可舍不得拿出来,今日特地给你煮的。”
郭嘉笑着接过茶盏道谢,瞥见邓结别开脸自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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