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尚早，桌上的温酒散发甜醉的香气，年纪大些的官员推辞不饮，以酒代茶，谈笑间铜壶滴漏，紫檀桌后的众人耐心等待陛下亲临
“大雪封了官道，国公的棺椁只怕十五也不一定能进城”
户部侍郎压低声音用礼部尚书说着悄悄话，烈士为国身死，数九严寒天里却无法归家，任谁的心里也不好受
轻碰杯盏，不语尽在酒中
晏保宁坐在皇子妃一边，中间被巨大的盘龙柱挡住，妯娌姜暮晴倒是眼神错过后不曾和自己有交谈，对面皇子的席位更是空无一人，他们甚至不曾想让宫宴开席
预定的吉时已过去一刻，那架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金漆宝座空空荡荡，没有人注意到平日里最是从容的左相面前斟满的温酒有几滴溢出在桌台
切切私语声逐渐散去，大殿沉寂下来，官员们无意识挺直了脊背，目光紧紧盯着那扇本该是陛下出入的殿门
尖锐的瓷盏碎裂声在晏保宁耳畔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声音的来处
“你怎么了?”
晏保宁的问询声又是让她手一抖，那是无法掩饰的紧张
“没...没什么”
小插曲并没有轻易过去，老狐狸们可不觉得四皇子妃的不寻常是件小事
有几名小厮逐渐靠近自家大人，凑近耳朵领命后转身离去，却在要迈出门的一刻被厉声喝住
“滚回去!”
一脚被踹回的小厮生生在地下拖行，后脊背撞在门槛上，鲜红的血立刻从嘴角溢出，人生生昏死过去
四周的殿门在同一时刻打开，殿内的暖意瞬间被冷风吹散，御座上本该在守卫都城城门的将领突兀地出现在大殿，他草草一揖，声音洪亮却无半分敬意
“佳节难得，本将受陛下之命特来护卫，为免闲人搅扰”
他有意顿住，拉长尾音，眼神将周围身形僵住的朱紫公卿环视一周，倏尔咧嘴笑道
“请诸位安心享用御宴，务必尽兴。只是这殿门，在末将办完事之前，就暂且不便进出了”
“若有人擅自离开，可别怪刀剑无眼”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精准地定格在角落里的晏保宁身上，目光如鹰隼锁住猎物
“至于五皇子妃”他语气陡转阴沉
“陛下下令召见，请随我来”
晏峥起身想要阻止，却被晏保宁用眼神制止，一切并未脱离他们的掌控，将计就计便是
“陛下何曾召见你来，今日明明我与陛下待了一整日，乱臣贼子...”
在陛下书房待了一整日商议国公入殓各项事宜的礼部尚书拍案而起，径直朝金座而去
放肆两字还未出口，寒光已入毒蛇般迅速绕过他的脖颈，暗红的血液喷射洒出，他瞪大眼睛，直直朝身后栽去
将剑锋上的血珠甩掉，杀鸡儆猴的戏码何必多言，朝晏保宁做出请的姿态
这会满座官员才看清，来时站在殿门外引他们入座的宫人全都换成了身披甲胄的兵士，沉默无声地将整座宫殿包围
晏保宁跟在将领身后，穿过重重甲胄组成的通道，终于见到今日揭竿而起的主角——越环，的确像陶辰当年描述的那样，身形纤瘦，眼下的乌青格外明显
四周是未散尽的血腥气，在她来之前，武帝的殿门外经历过一场厮杀，想来他本人也被软禁在这扇朱红的大门后
越环踞坐在搬出的帝王尊位上，一派胜利者的姿态，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似乎像是在欣赏一件战利品
“原来五弟妹的确生了一张好皮相，只可惜当年丞相不愿将你嫁给我”
他嗤笑一声，动动手指晏保宁被身后的手推了一个酿呛，跌坐在石板上
油腻的手指碰到她的臂弯，越环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廓
“听说我那好弟弟不日就要回来，弟妹若是想活着见到他，就老老实实写封信，将他一人骗进宫来”
他顿了顿，粗糙带着粘腻触感的手在晏保宁脸上划过
“或者...”
“殿下这是要或者什么?”
尖锐地声音在身后响起，姜暮晴快步走到越环面前，怒气冲冲地盯着他还没有收回的手
“殿下别忘了，今日我们是要做什么”
她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慌张，姜暮晴很怕自己即将到手的皇后之位有了变数
越环笑着起身，半揽着她的肩膀
“若不是夫人生了玲珑心，怎会有我们今日，一个阶下囚罢了”
他用眼神命令旁边的人将晏保宁押起来
“你就提了这一个要求，我怎会不满足，不过是想在你没来之前让她给越瑾传个信罢了”
姜暮晴三言两语被哄好了大半，半倚在他肩头，娇嗔地将头偏向一边
越环似是想起什么，正色道
“你父亲那边可还好”
在决定要反的一刻起，他们便做好了周密的计划，要用最小的动静拿到皇位，由越珀负责将士兵带入宫内埋伏起来控制参加除夕宫宴的官员，而他的人手负责软禁武帝写退位诏书
姜家秘密养的军队负责宫外阻止援兵闯入宫中，保证在得手前皇宫是他们的铜墙铁壁
“恩，父亲传信进来，说一切都好，陛下偷偷调兵的秘旨也被拦了下来”
“你祖父还是不肯出山嘛?”
姜家正儿八经权利掌控者不出山，他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姜暮晴不解
“祖父早就归隐多年，家中一应事务都是父亲做主，你放心就是”
还好一切顺利，只听说宫变都要伏尸千里，大概是老天眷顾他们，今日起兵并未尸山血海，宫中御林军拿下顺利，软禁陛下也未有意外，只剩下可能会带兵回来的五皇子
姜暮晴的目光移向站在一旁的晏保宁
“你们兄弟的事少她一个也不算少，倒是我与她之间的恩怨要清算，夫君还是将人交给我好了”
越环大手一摆，他是想品尝一下当年没到手女人的滋味，但要顶着得罪姜暮晴的风险，想想也就罢了
姜暮晴对她也是真不客气，麻绳在手腕缠了一圈又一圈，勒的腕骨生痛，被牵拉着走到熟悉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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