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赫连霄终于将最后一批张牙舞爪的怪草清理干净,拜托黎戈设下禁制防止它们夜里乱跑后,他瘫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只觉得比才藏书阁里和晦涩难懂的经文干仗打上三天三夜还要疲惫。
看经文还能哄哄自己,暗示自己读了那么久的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起码努力过了。造出这一大批草,赫连霄辛劳之余,觉得自己可以去医修那里看看自己的心境是不是出了问题,往后渡劫时,他心魔劫里会不会全是这种草。
黎戈无声地递过一杯温茶,在他身侧坐下。
赫连霄接过茶杯,却没喝,只是盯着杯中晃动的月影,长长地叹了口气:“黎戈,你说……这‘平衡’二字,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他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充满了疲惫与困惑,“我自认对药性、灵力的掌控已算精准,分量、距离、时机,无一不反复核算。可结果呢?出来的不是疯的就是傻的,草学狗叫我都认了,怎么还有那种……求偶的王八草!?”
他越说越激动,指着那片被禁制笼罩、依旧传来窸窣怪响的园子:“你看看,你听听!三者力量稍有偏差,就造出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现实里面也没那么离谱吧?我看三族交汇处除了三容草,其他的灵草,魔草,妖草什么也很正常,春生冬消,岁岁枯荣,哪有这样的?
“奇了怪了,莫非是我能力有限,这才不行?”
黎戈安静地听着,月光在他沉静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清辉。待赫连霄发泄完,眼看就要上升个人能力不行,他才缓缓开口,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界定正常的?”
赫连霄一愣:“什么?”
“为什么你觉得那些草是不正常的。”黎戈道。
“废话。”赫连霄道,“因为它们和正常的草不……嗯——你想说什么?”
“存在即合理。”黎戈道,“其实你对三样主料的分量把控得已经很精准了。”他指向那株正在学狗叫的草:“比如它,实则体内已经有了三方的力量,你觉得它怪异,是因为你心中对‘草’该当如何,已有定式。但三容草的存在,并非因为它是唯一的‘正常’,它只是在那三种力量构成的特定情况下,无数次筛选后,最终呈现出的生存形态。”
赫连霄听着有点迷瞪,不知道为什么扯到这种话题上,下意识地追问:“你想说什么?”
“嗯——”黎戈的目光扫过整个院子,平静道“一花一叶一世界,你先将一株草理解为一个小世界,你所使用的三份核心材料,代表了三族本源之力。它们在小世界中相互碰撞、排斥、融合,推导“小世界”不断改变模样。在这个‘世界’里,如何让力量存在是唯一的目的,这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生命为了在此地‘存活’下去,谋求的往往道路千奇百怪。这才是正常。”
“只不过……”黎戈顿了顿,“小世界外,仍有世界,小世界内里有平衡,不代表它放在大世界的运转中仍是平衡。”
赫连霄有点懂了,但不完全懂,只觉得自己又在上经文课,学些道可道,非常道这般六个字可以解释出无数策论感悟的东西,眼神甚至已经开始发飘了。
黎戈略感无语,右手握拳,轻轻在赫连霄脑袋上锤了一拳。
“不要发呆。”
“哦哦——”厌学的学生终于回神,恭敬道:“先生您继续。”
黎戈扶额,反思是不是自己问题,而后开始更换自己的授课风格:“在很久很久以前,生灵的形态、世界的规则,或许并非如今日所见。曾有巨兽呼吸如雷,踏碎山河;曾有异植遮天蔽日,吞吐云霞。它们都曾是天道的造物,遵循着彼时的‘平衡’。”
学生终于开始认真听了。
“可如今,它们都消亡了。新的生灵在旧物的遗骸上诞生,演化,继而繁盛。旧的‘平衡’不断被打破,新的‘平衡’在不断建立。消亡与新生,本就是天道运行的一部分。三容草很幸运,它的平衡符合天道对平衡的需求,因此,它留了下来。”
他重新看向赫连霄,劝慰道:“我只是想说,你不必再纠结于那些肉眼可见的分量、距离这些数据。你需要感受的,是那种‘境遇’本身——在那三种力量交织的混沌中,在天道的安排下,一种生命为了追寻一个最能延续下去的未来,所迸发出的最大可能性。不为高低,不分贵贱,一切的形态,都只为了两个字,活着。”
他安慰了,如安慰。赫连霄听懂了,但更崩溃了:“其实你可以直接判定是我能力不行的,真的。我终于理解为什么雅老祖说我能养出一株三容草,就成功一大半了。岂止是一大半啊!我要是摸得清天道的规则,放万年前,都是可以直接原地渡劫飞升的角色了。当然,申明一下,我没有想要飞升的意思。”
“要不——”赫连霄拉住黎戈的手,诚恳道,“反正你是十全根骨,又是当初的天道预备役,现在再从头开始学丹道也来得及。你看这样,我教你炼丹,你想想怎么再把自己练出来,行不行?”
“不行。”黎戈果断拒绝,“我只是知道,这不代表我会。”
他见赫连霄蔫了下去,平淡补了一句:“你可以成功的。”
“你的鼓励有点太干巴……”
“不是鼓励。”黎戈歪着脑袋,“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话到这份上,赫连霄总不能让黎戈的陈述掉在地上变质,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洗脑你一定会成功的想法,暂且再努力一段时间。
他转移了话题:“你方才说,很久之前存在过的那些存在,就那么消亡了。天道不会管吗?好歹也算一个种族吧。”
“不会的。”黎戈摇头,“天道从不对一个个体侧目,即便是一个种族,于它眼中,也不过沙粒芥子。它只在乎自己所掌管的世界总体是否可以延续,为了延续。消失一部分,诞生一部分,也是被允许的。”
“果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的情意真是抽象。那么在它眼中,人和地上的草是不是也没区别。”赫连霄叹息道。
“是。”黎戈肯定了他的理解,“天道理应不会对个体有所偏爱。”
一阵夜风吹过,也带来禁制内怪草们模糊的呓语。赫连霄忽然感到一丝寒意,无由来对这句话产生极为反感的愤怒,但下一刻,他转过头,看向身旁黎戈那双映着月华、清晰映出自己身影的眼睛,那股寒意竟奇异地消散了。他轻轻碰了碰黎戈微凉的手指,低声道:“但人会。”
“其实,这样也不错……”
“汪汪汪——”犬吠非常煞风景地出现了,就在这时,院门外也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叶枫兴奋的嗓音由远及近:“师尊!师叔!我回来啦——咦?哪里来的小狗?嘬嘬嘬——”
赫连霄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叶枫循着那“汪汪”的叫声,探头望去。
下一秒,她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变成了十足的愕然。
一株叶片肥厚的绿植,正对着她欢快地摇晃着顶端唯一的“叶片尾巴”,发出惟妙惟肖的“汪汪”声。
“什么怪东西?”叶枫触电般缩回手,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赫连霄,“师尊,我们天和宗真的还安全吗?我不记得我们天和宗什么时候划到魔界里去了。”
“别瞎扯,我只能按照雅老祖的要求在做实验,那些……只能算是一点曲折。”赫连霄道。
“什么要求?转行去当魔修的要求吗?”叶枫看了一眼院子里群魔乱舞的画面,不留情面道
赫连霄额角青筋跳了跳:“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好今天陪秦师姐,不回来了吗?”
叶枫解释道:“秦师姐突然有事,让我先回来了,还叮嘱我别乱跑。”
“哦。”
叶枫见赫连霄脸色不善,认真想了想,建议道:“师尊,既然您自己琢磨不通,雅老祖又只给了提示没给说明书,您干嘛不再去问问他老人家呢?万一他当时忘了说什么关键步骤呢?死马当活马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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