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柳老爷这些日子看着乌鸦都觉着是喜鹊。先是柳三的病好了,后是金兰院的范姨娘也有了身孕。
“今儿早饭做得不错。”柳老爷神清气爽,瞧着秦夫人都顺眼几分,夹了桌上的菜几筷子,不痛不痒地夸了几句。
“今儿是大姑娘特意为老爷夫人下厨做的。奴婢瞧见天不亮,大姑娘就开始忙活了。”传芳在一旁伺候着。
“哦?如韧做的?”柳老爷有些惊讶,又面露喜色奉承道,“都是夫人教得好,快让她别忙了,来一道坐下吃。”
话音刚落,柳如韧就进了石榴居,双手端上最后一道桂花芡实糕。
秦夫人看着一桌子菜给传芳使了个眼色,拿起帕子掩了掩上扬嘴角,满意地看着女儿,笑道:“好孩子,大清早就忙活起来,辛苦你有这份孝心了,快坐下一起吃吧。”
柳如韧毕恭毕敬请了安才落了座,她一向最懂事也最懂规矩。柳家虽然是商贾之家,但柳如韧总拿世家大族的规矩约束自己,说不能丢了母亲的脸,叫人背地里说柳家的闲话。
“父亲、母亲难得一道陪孩儿吃饭,孩儿十分感激,这才亲自下厨以报父母恩情。若是等弟弟病好了,我们一家人也要常相聚。”
柳如韧这话说得柳老爷泪眼婆娑,忽然就凭白生出几分温情。看着自己女儿亭亭玉立,端庄文雅,忽然想起是不是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如韧今年多大了?”慈父笑眼弯弯。
“回父亲,已是桃李年华。”柳如韧不好意地低下头拿帕子掩了掩涨红的脸。
二十?!
柳老爷愤然拍起桌子,又狠狠刮了秦夫人一眼,自责道,“是为父疏忽,竟然耽误了自家姑娘的婚事!”
二十的姑娘不好嫁,这个岁数想利用婚事攀一个好亲家不大容易。柳老爷痛心疾首地喝了几口粥,思来想去都怪秦氏。他平日里忙于生意,秦氏怎么能对儿女婚嫁全然不管不顾?看着秦氏还在平心静气嚼着菜碟子里的笋干,更是恼火!
“吃笋动静那么大!都不如你女儿懂规矩!”柳老爷愤然离席只留下母女俩习以为常的对坐。
母女俩在屋里静默地吃了一会饭,平静之中秦夫人忽然突兀地开口问道:“你可有怨怪母亲将你婚事耽搁?”
“母亲用心良苦,女儿未曾心生怨怼。”
“那你今日是做什么?”秦夫人不解,她明明早已告知女儿自己的筹划,她又何须心急?
“女儿愿意一生不嫁陪在母亲身边尽孝。”说到这儿柳如韧低着头咬着下唇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又说,“只是女儿有了意中人,还望母亲成全。”
意中人?秦夫人冷哼一声回道:“沈危是吧?我看从今儿起你也别去读书了!姑娘家的规矩都读忘了!”
石榴居的正厅里只留下柳如韧一人坐在满桌子菜前。
“苦楝,收了吧。”
石榴居往里走是青蒲园,母亲特意为如韧修的,修在石榴居里头,从上往下看是一个园子里套了一个园子。
柳家的宅子就这样,也不讲究风水也不讲究格局,谁来了都能比划两下。反正柳老爷也不懂,也不管。
不然也不会默认扩个北院出来“藏污纳垢”。
大约在玉兰心里,她现在就是那个“污垢”,每天做贼心虚跟当贼似的,生怕海棠和包福看出端倪。
柳二为了不能让秦夫人察觉,现在还要上演一出玉兰得罪了主子被罚洒扫庭院的戏码。为了更让人信服,还动不动假装关上门“大发雷霆”,让北院下人都信以为真,配合上柳二在柳家曾有“性格乖张”的传闻。
玉兰得罪柳二的消息就算是坐实了。
虽然玉兰觉得这个计划非常不妥,但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她开始每日假装愁眉不展地哀声叹气,一副垂头丧气的倒霉样子。
“你瞧着玉兰妹妹这是怎么了?得罪二公子了?”包福偷着问了海棠。
只见海棠拳头握紧,一脸怒气,直冲房门。她是夫人派来的,她才不怕什么,更何况是这个身份不明的私生子。
包福眼看着她气势汹汹冲进去,又缓缓退出来。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一切如常。”
如常?包福觉得这个院子里的人都疯了。
玉兰拿了一小撮碟子里的瓜子,攒在手心里,边磕着,边翻一页话本子又时不时偷瞄一眼正在写字的柳二:“我瞧着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柳二沉默良久后开口回道:“……快了。”
“什么快了?”
“分家快了。”
柳二写完一页纸,又在角落画上一个此时正磕着瓜子,翘着腿的玉兰。半截裙子里露出一只衔着绣鞋的脚,正活泼地一翘一翘。
“分家?”玉兰不解,怎么忽然说要分家?难道柳老爷要不行了?
柳二没再回答,他的筹划还是不与玉兰说了,免得她担心。他将玉兰嘴角的瓜子皮轻轻剥下,捧起她的脸,落了浅浅一个吻。
“别想这些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玉兰虽然不抗拒,但也不喜欢这样没名没分地肢体接触。每次柳二亲她时,脑海里总是会出现她那个枉死的娘亲和窑子里那些可怜的女人。
她撇过脑袋不再看柳二,一股子无名火升起,又不能拿柳二撒气,只能继续拿起话本子装模作样。
柳二一脸疑惑地看着那个话本子,甚至有些想把那本书烧了,问道:“有那么好看么?哪来的?”
“苦楝姐姐给的,打发时间的。”
苦楝的话本子很多,宅子里的姑娘们想看都偷偷问她借着看。也不知是上哪收来这么多话本子?
不过再多的话本子现在也在秦夫人的一把火里了。
“就是这些脏东西教大小姐忤逆父母!违背伦理纲常!坏了规矩!”庆芳姑姑边围着苦楝打转边复述着秦夫人的话,敲打着青蒲园众人,“免你皮肉之苦不过是看在你从小侍奉大小姐的份上,你可知罪?”
苦楝跪在地上低着头,低声说着:“奴婢知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青蒲园的火,烧了那些话本子,也烧断了柳如韧对母亲的念想。她平静地看着那些灰烬被风吹散,冷静地安慰着苦楝:“与你无关,母亲是怨我。”
“怨我……”她小声复述着。
话本子里总写穷书生和名门闺秀,那些故事老套又俗气,可又经久不衰地重演着。她本就图一乐,在这个宅院里,在沈居安到来前,她除了替母亲照顾柳三便什么也做不了。
好像除了替母亲分担,便是要替父亲解忧。
除此之外,她便一无是处。
四妹妹与五妹妹的纸鸢落在了青蒲园,苦楝替她还了出去。柳如韧坐在屋里就那样远远看着两个半大的孩子,依旧天真烂漫,站在园子门口还不懂被什么困住了一辈子。
柳如韧的名字取自“蒲草韧如丝”中的“韧”字。是祖母还在世时所起,她希望柳家的姑娘坚韧、独立、不轻易被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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