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似乎传来了喧哗声。
但贺梅子已经无心去看了,即将被取代的恐惧和难过已经攫取了她的心脏。
她眼前模糊一片,眼泪像珠串子一样往下掉。
直到冷香扑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拉着她起来,用袖子温柔地擦掉她面上的泪水。
师寐无奈:
“都说自己长大了,还哭成这个样子。”
“师父……”
贺梅子又惶恐又难过,只觉得自己最糟糕的一面被最不想看到的人看到了。
“怎么了?”
师寐把她轻微的挣扎误解成不想被旁人看到痛哭的场景,便示意她看向周围:
“莫怕,没人能看到。”
周遭依旧人来人往,言笑晏晏,不远处原本围着负雪剑君的女修们乍然失去了他的踪影,只好悻悻散开,重又汇入人河。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片角落里正在发生的事,只有他们两人专注地看着彼此。
贺梅子拽着师父的衣袖,表情空白,眼泪悬在睫上要坠不坠,样子可怜又可爱。
她茫然地看了会儿周围,又看了一会儿正亲密地搀扶着自己的师父,终于反应了过来,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师、师父,你怎么来了?”
师寐语气平和:
“我听到风中传来熟悉的哭声,便寻了过来。”
他见贺梅子大体上冷静了下来,便松开了手,退后了半步,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既然你不喜欢,我们就离开这里。”
……
直到被师父带着走出那片举办宴会的场地时,贺梅子还有些发懵。
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便找个地方难过一会儿,还特意设下了遮掩形迹的法阵,都能被师父发现。
九品之威,竟至于斯!
景仰了一下九品修士的实力后,她看着走在自己身旁的师父冰玉一样的侧脸,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起了勇气:
“师父离开那里,不会有影响吗?”
闻言,师父停下脚步,看向她:
“什么影响?”
“就是……”
虽然师父没有说什么,只是平和地看着她,可贺梅子的声音还是不自觉地越来越低,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一般。
“就是”了许久,她终于一狠心说了出来:
“就是会影响到您相看道侣!”
阳光下的树叶沙沙晃动,像是也被她的冒昧惊到了。
但师父的表情未变。
“不会。”
他摇头道:
“收养一个徒弟便已让我颇为烦恼,更不会再自讨苦吃去找一个道侣了。”
“哦。”
贺梅子不再说话,与他继续往前走。
但隔了一会儿,她有些不是滋味地小声问:“是真的很烦恼吗?”
她仰起脸来看他,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打到她的脸上,将细小的绒毛都映照得分毫毕现。
软乎乎的,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
师寐看着徒弟泪痕未干又是紧张又是郑重的脸蛋,竟罕见地生出了想逗一逗她的心思。
“是的。”
徒弟扁起嘴。
“但乐此不疲。”
徒弟笑了出来。
“师父……”贺梅子低头傻笑了一会儿后,终于用力抿紧嘴角,“您这样,会宠坏我的。”
师寐摇头:“我只觉得我做得还不够多。”
要不然,怎么徒弟什么事都不愿和他说呢?
“师父做得已经够多了,您得给全天下的为师者多留点余地,否则,他们会自惭形秽的。”
贺梅子煞是认真地说完,见师父也点了点头,似是赞成:
“他们中的一些人是该自惭形秽。”
两人又重新朝前走着,不问目标和方向,似乎只是单纯的同行。
此时,贺梅子的心情已经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她忍不住又偷偷看向师父的侧脸,虽然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她总觉得他的心情现在应该也极好,像她这般的好。
这样的场合太过难得,让她深深埋藏在心底好几天的问题也不自觉浮现了出来。
“……师父,我想问您一件事。”她终于还是开了口。
师父停下脚步,做出了认真倾听的姿态。
“我……找到了这个。”
贺梅子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几根头绳,捧在手上,低着头不敢看师父的表情:
“师父有什么想说的吗?”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极长。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头顶传来师父的轻叹声:
“我,无话可说。”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贺梅子却没有多少惊讶,有的只有尘埃落定后的果然。
她抬起头,带着不解和困惑:
“为什么?总得有这么做的原因吧?我相信师父不是随便窥探人隐私的人。”
师父专注地看着她:
“你还愿意听我解释吗?”
“因为是师父,所以我愿意听。”
师父点头:
“好,那我便告诉你我当年这么做的原因。”
他平静解释:
“我很抱歉,但这只是一名师父对于他还未成年的徒儿无可奈何之下的关心。
“她当年太倔强了,决意不接受任何人帮忙,自己解决一切,她的师父选择尊重她的自尊心,但也不愿什么都不管,所以就有了这几根头绳。
“上面被我施展了好几道术法,有监听的,有治愈的,有保护的……我本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发现。”
“师父……”
真相来得如此轻易,且并不意外。
她早就猜到师父这样做必然有原因,甚至猜到他是为了她好,只是,她更在乎的是师父的态度。
贺梅子声音不自觉加重,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
“师父,如果我不问您的话,您难道永远都不说吗?在我已经因为珠花的事和您生气之后——”
对视了许久后,师父垂下眼,声音清浅:
“是的,永远都不说。”
“师父!”
“徒儿,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知道这些事。”
师父浅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在你眼里,可能把师父看得太高,但是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高风亮节,所以我有时也会担心——”
“担心什么?”贺梅子下意识地接口问了下去。
“……担心你,会对我失望。如果镜中的假相已经十分完美,就连假相本人,也会犹豫要不要打破它。”
地上的树影婆娑,对比映出两人一动不动的影子:
一个正着,一个侧着;一个低头,一个仰头。
师寐看着徒弟满脸的惊愕,心下一软,低声问: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贺梅子回过神来,犹豫地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却又改成了摇头。
“我只是有些不太适应……师父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样的话,我一直以为师父……”她斟酌着言辞,“不会顾忌这么多。”
“这个世上能让我顾忌的的确不多,但不是没有。”他看了眼贺梅子,语气淡淡,“徒儿,你在我面前,总该放松一些。”
贺梅子心头一颤。
她抬起头,看见师父用着和往常一般无二的神情道:
“作为为数不多让我顾忌的存在,我希望在我面前,你可以做你自己。”
贺梅子忽然低下头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师寐不解,却也知道她不愿在这个时候被人打扰,自然地侧过了身,去看旁边的树叶。
隔了一小会儿,他终于听到自己徒弟声音低低的从身边传来:
“可我也怕会让师父失望,就像师父会担心我对您失望一样。”
他眉尖微蹙,似是觉得这个问题无法理解: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对你失望?”
贺梅子已经调整了过来,抬起头,脸上带着自然的笑容:
“因为我很在意师父,师父是我最亲的人了,越在乎越不想失去,大概就是这样的原因吧。”
师寐点头:
“那你可以放心,我永远也不会对你失望。”
“师父——”
“所以,你的胆子可以大一些。”他似是意有所指,“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和师父说,不必劳烦他人。”
“……师父,你会宠坏我的。”贺梅子拽着自己的袖子,缓慢憋出一句。
“不会。”师寐见她无碍,继续朝前走去,“我养大的孩子,我最了解她的性情。”
贺梅子跟着走了一会儿,鼓起勇气:
“师父,真的什么都可以说吗?”
“嗯。”
“那我就说了,您可千万不要生气。”
“好。”
贺梅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徒儿觉得师父您也太狡猾了,故意说这些话,害得我都不好意思生您的气了。”
师寐微讶:“你还在生我的气?”
贺梅子摇头:
“不生了,只是心里有点不平,如果是第一次也就罢了,徒弟多给自己洗洗脑也就过去了,但不过几天的时间里,师父一而再地让徒儿捉到把柄,徒儿就算是个泥人,心里也该有些委屈的。”
“那你想要为师怎么做,才能不委屈?”师寐停下脚步,侧身征求着她的意见。
“我想……”
贺梅子鼓起勇气地打量着师父的眉眼,从远山般的长眉到浅淡色的唇,散落在他肩头后背的黑白驳杂的长发……
看着看着,她心中那个逾矩的想法越来越清晰。
“……师父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师父可不可以对我笑一下,我明白师父修习的功法需要克制情绪起伏,但我是师父的徒弟,总想要师父能对我特殊一些,而且师父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贺梅子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
“这算什么要求?”师父似是觉得无奈,“机会难得,你不考虑换一个吗?”
贺梅子连忙摇头,可觑着师父的神色又小声补充,“如果师父觉得为难,我就换一个,让我想想……”
“罢了,下不为例。”
师寐看着树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徒弟,轻叹一声,微微地低下了头。
一阵轻风吹过,将他垂至后腰的长发卷了起来,轻盈地遮住了接下来的一切。
与此同时,树叶缝隙中的贺梅子很明显地突然睁大了双眼,惊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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