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场上,夏语心正问总工匠何在,恰好问着总工匠小学徒,得知其姓翟,人称翟师傅,在工场外的一间书房中。
小学徒引着她到屋前,夏语心轻轻推开半掩着的房门,进到书房中。
房中很安静,外面工匠们斧、锯、凿、刨、锤、锉、钻等各样声音皆可听得清楚。
夏语心朝书案走过去,上面摆着几页罗纹竹纸,有一页设计着新的建筑,像是刚完稿。一边工具匣盒中放着各类样式的凿子、刨子,还有斧头、锯子、墨斗及一些零散工具。
日光斜照进屋角,半束光影投在书案上,半束光影投在书案前。而书案前的半束光影正折射向一处荫蔽的角落。梳背椅半侧向一旁,上面躺着一位不惑之年、相貌十分稳沉的半老者,似寐非寐。
夏语心行过礼,轻轻唤了声翟师傅。翟师傅听着工场上传回的各类工具切割打磨声,凭声音便可判断匠人们手上的活计做得精细或粗糙。
观察出翟师傅身怀此等绝技,夏语心更加敬佩,转过梳背椅,来到翟师傅身前行礼。
“鄙人这厢有礼。”翟师傅起身回礼。
夏语心愣了下,“……翟师傅客气。翟师傅叫我棠溪便好。”
翟师傅拿过另一把梳背椅,请她入坐,“夫人如何知其梯田相貌?”
夏语心谢过礼,展开带来的图纸,放在书案上,“翟师傅可曾见过梯田?”
“鄙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适从‘梯田’二字臆造出它生相貌,与夫人所著差别多少?”
“毫无差别。翟师傅奇才异能,手笔出神入画,所著有过之无不及。棠溪原只想着把土埂修彻固源,未想到翟师傅这样打造精致。”
“天下万物皆生于有。有形者,生于无形。梯呈形、田其貌,皆生于有,二者为一。‘梯田’亘古未有,生于无形,可堪为‘世纪梯田’,夫人好才貌。”翟师傅称口赞绝。
夏语心颔首致谢,借了翟师傅笔墨,绘出带有木斗的水轮图。
图中水轮置于流河湍急的渠口,两旁架有木桩,桩上支架木叉,将水轮固定渠口间。轮轴一半在水下,一半在水上。受水流冲击,水轮便自行转动,在水下部分的木斗灌满水,随着水轮转动送达到最高点,然后自动倒出木斗中的水,而外侧有竹筒连接成引水通道。
“翟师傅,这是水轮。此为上卧轮,此为下卧轮,此处木架为转轴,下卧轮叶片承受水流冲击带动上卧轮旋转。上卧轮旋转带着此处旋鼓旋转,通过曲柄连杆利用水流可往复运动,将木斗中盛上的水运转至高处,可使低水高送。而此处轮幅较大,越大受水流冲击时获得的能量越强,它转动的速度便越大,固而提水高度越大。整个水轮原理借用渠口湍急水流冲力,使其不停息旋转,可灌溉山坡半数以上作物。”
说着,夏语心画下竹筒连接引水通道处架上的轴心,又道,“此处轴心可移动,哪里需要浇灌,通过此转轴,便可将竹筒连接到另处引水通道,使其达到浇灌效果。”
原有辘轳灌溉深井汲水,此有水轮自动灌溉。
翟师傅看着书案上并不算精致的图纸,却为其运水原理惊叹不已,拿着图纸细细研摩起来。
夏语心又在另一张竹纸上绘出水轮磨房。
水轮上少了运水木斗,着重画出水轮上的齿轮,其相接处轮轴上的齿轮。两者相连,使水轮上竖轮面内转,受水流冲击产生旋转力,带动轮轴旋转。
同时带动石磨磨盘自动转动。
虽是大体绘出了轮原理结构,画作却显得有些粗劣。绘艺有限,夏语心只能尽量说明白些。
有了水车浇灌,也要有一处水轮磨房才行。
翟师傅手上的水车浇灌图纸还未琢磨透彻,又见她草草几笔绘出水磨作坊。
那简而弯不成形的墨线条,倒是让翟师傅敞怀大笑起来。
夏语心有些不好意,也跟着笑起来。
翟师傅赶紧招呼让她坐下。夏语心福了福身,又活动了下手臂。初画兴致高昂,画废两幅,渐渐手臂有些泛酸疼,画得一幅不如一幅。
担心翟师傅看不清楚,夏语心又将两幅图纸对比放一处,细细解说,“一个为水轮浇灌,一个为水轮撵米。二者动力来源相同,皆利用水流冲击产生压力差运转水轮,皆无需耗损人力、兽力。水磨少了木斗,而运转原理区别于此处的曲柄连杆。”
她将两幅图作了对比,着重指向水轮浇灌图纸上,上卧轮相连的曲柄连杆。
有了醒目的对比后,夏语心又指回水磨图纸上,“将此转动由原来往复流动变成往复平动,转动面改了即可。石磨水平面是向内转动,水轮竖直面也需向内转动。将此处齿轮、转轴相连,借助水流压力便可自动运转石磨,达到无需消耗人力、兽力,便可自动磨米、磨面。”
介绍完,声音瞬间止住,夏语心看着翟师傅,有些羞愧,“翟师傅,我、我这只是、纸上谈兵,未得以实践操作过……翟师傅?”
翟师傅已经被水磨图纸吸引住。虽然是绘不成笔峰,但此原理省去人力舂米,兽力拉磨,甚为惊叹。
“无妨无妨!”翟师傅边左面边右面,爱不释手观摩着两幅图纸,简直惊为天人之作,招呼她快快坐下,安抚道,“有此绝妙想法已为人上人,要将其变为实物,一步一步来,不急,不急!”
言外之意:有我琢磨着呢!
而眼前草草图纸已在翟师傅脑海中勾画出真正的水轮运转模型。
师傅即刻起笔,重新将图纸精准描摹出来。
丹青妙手,活灵活现的水轮呼之欲出。
夏语心惊叹不已,她自己画的与翟师傅画的对比,简直相差甚大,让她不由得汗颜,顿时对翟师傅的崇拜之情更深。
两幅图纸重新完作后,翟师傅出去找引水工具,这才发觉天已黑透。
夏语心甩着酸溜溜的胳膊,只能告辞先离开。
翟师傅兴味盎然,且孜孜不倦,待她走后,又继续找来工具,从屋外引水入书房,然后打磨制作水轮模型,忙得连晚饭都忘了吃。
夏语心经过工场,从工匠们饭桌上拿了一个馒头,边走边吃。
而工匠们忙活一日休闲下来,饭后聚在火杖下摇骰子。
此骰子非彼骰子,夏语心看了良久才看出其中要领,不过甚为复杂。
灵机一动,她又返回翟先生书房借了两张竹纸,描了一幅纸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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