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静,夜色深重,高悬的银月透过薄纱窗帘在房间里洒落一层朦胧月光,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显示半夜两点半。
宴星回躺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觉胸腔里好似翻涌着一团燥火,一闭上眼,脑海里浮现他放话不要再来找他时,春霁注视着他的伤心眼眸。
就像是清透脆弱的琉璃,下一刻就要破碎。
宴星回顶着一头毛躁短发坐了起来,拿起手机,微信显示有几条未读消息。
他心脏漏跳一拍,点开来,视线迅速扫过一排标着红点的消息列表,却不是某个熟悉头像。
宴星回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在想什么?
他扔了手机在床头,本打算继续睡,视线倏地停留在了书架上,一个扎着漂亮缎带的方形礼物盒躺在月色间,好似散发着淡淡光亮。
那是春霁住进来的那天在晚上敲门硬生生塞到他怀里,他回房间后随手放到了书架的空位上,本想找个机会还回去,但又忘记了。
摆在书架上的礼物盒好似潘多拉魔盒,无声地引诱着人打开。
吧嗒灯座按键被按下,房间灯光照耀,宴星回宛如被塞壬歌声蛊惑的迷途旅人,一步步走近,站在了书架前。
彩纸包裹的礼物落在手中,有一些分量。
粉色缎带落在地面上,呲啦撕纸声响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一寸寸显露里面礼物的真实面目。
宴星回气笑了。
是一本厚实的书,封面一排闪亮亮的烫金大字——全国高中化学联赛模拟试题。
大概是听说了他参加化学竞赛的事,特意挑了相关的习题册。
问题在于这本书他早买过了,刷过两遍。
宴星回将厚题本随意一翻,哗啦啦纸页翻动声中,却有一抹金色在书页间飞快闪过。
少年站在书架前,缓慢地蹙了眉,修长的指尖往前一翻,瞳孔微缩。
书页中间躺着一条手链,红绳褪色黯淡,显出岁月流逝的痕迹,红绳上几颗小小的金珠簇拥着最中间的金色星星,星星上刻着一个福字。
星星上刻着的小篆的福,是他擅长书法的爷爷亲手题的字。
宴星回眼眸中闪过茫然。
这是他小时候的手链。
他出生时不足月,身体羸弱,数次生病发烧进医院,在鬼门关前打转一趟又一趟。
宋尔云本给他取名宴曜星,希望他的人生似闪耀星辰,后来托关系改了名。
星回,只希望星星平平安安回到他们的身边。
宋家书香门第,本不信鬼神之说,他小时候有次高烧连续不退,他爷爷请了大师给他批八字算了命,求来这条金珠红绳,自此以后,他的身体就奇迹般真的一天天好转起来。
大师嘱咐,宴星回的第一个本命年犯太岁有大劫,红绳佑他平安,不能离身。
宴星回只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生了一场许久未有过的高烧,来势汹汹,连带着那一段时间的记忆也变得如云雾般模糊,醒来时,腕上的星星红绳就不见了踪影。
他还问过宋尔云,宋尔云坐在床边,眼圈发红:“不见了就不见了,人回来就好。”
可这条手链怎么到了春霁的手里?
窗外的夜色如浓墨般漆黑,随着指针缓慢移动,天色逐渐转明,呈现着渐变墨蓝的色彩。
五点四十的闹铃准时响起,客卧中的薄被伸出一条纤长白皙的手臂,摸索着关闭了手机闹铃。
春霁浓密的黑睫轻掀,慢吞吞地坐起身,脸颊因为充足安稳的睡眠而泛着红润,她伸手打了个哈欠,眼尾溢出点点泪光,掀被下床开始洗漱。
收拾完,春霁打开门准备往外走,就被外面伫立的身形被吓了一小跳,脚步猛地一顿。
宴星回站在门外,下眼睑落着一圈青黑,浑身萦绕着昨晚没睡好的暴躁气息。
少年举起手里的一圈红绳,声音沙哑:“为什么你有我以前的手链?”
春霁的视线落在那条手链上,原本恢复了平静的心境掀起阵阵涟漪,她低了眼眸,避开了宴星回的视线,从他身边走过。
擦肩的瞬间,宴星回惊愕了一瞬——饶他昨晚预设过无数种春霁被质问后的反应,也没有一种是这样的。
他下意识攥住春霁纤细的手腕,道:“你怎么不说话?”
又发现自己表述有问题,眸中闪过懊恼,急忙补救:“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春霁想收回自己的手,但少年扣在纤细腕间的手指骨感有力,钢钳般紧箍,纹丝不动。
她注视着宴星回,想说——既然忘记了,似乎也没必要再想起来,毕竟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但她只是微微张开了唇,又无声地抿紧了,眼尾晕开了淡淡的红,眸中隐隐有细碎水光闪动。
“你……”宴星回声音一下子小了,“我又没有凶你,你委屈什么?”
旁边传来一声门开的动静,宋尔云站在主卧的门前,叹了口气,声音疲惫:“一大早就听见你的声音,怎么了?”
宋尔云经营了个画廊,为了今年“与自然共栖”的艺术季选了蝴蝶主题,规划了大半夜的展厅布局,刚睡下没两个小时,就被走廊里宴星回的声音给惊醒了。
她视线一转,望见宴星回握着春霁的手腕不放,眉心重重地跳了下:“你抓着人干什么?不去上学了?”
宴星回神色紧绷,松开了手。
腕间的桎梏一松,春霁立刻转过身几步下了楼梯,像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宋尔云问宴星回:“发生什么了?”
宴星回看了眼春霁下楼的身影,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他紧紧攥住了掌心里的红绳,闷声道:“没事。”
时钟指针飞转,早晨的课在炽烈的阳光笼罩下坐火箭般飞速结束。
课间的休息十分钟里,春霁被姜棠被拐去一同去厕所。
见后座空着,卓一忍不住转头问宴星回:“你和春霁吵架了?”
宴星回落在纸页上的笔尖唰唰不停,算着一道道化学竞赛题,硬邦邦地回话:“没有。”
“你一不开心就开始猛刷化学题,”卓一道,“而且今上午可一次都没回过头看春霁,不是和她吵架了是什么?”
宴星回倏地啪地放下笔,胸膛重重起伏几下,却问:“我俩一个初中的,你记不记得我……初一发过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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