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碌碌如玉珞珞如石
一号店的红酒品类更加丰富离不开卡夫拉公司的支持,库存量持续增加,只是销售依然不温不火,不见起色。元宇心急如焚,三个月的一个还款周期,如果销售达不到预期,累积下来,江洋还是要背负一定的资金压力。这个不关乎她能不能承受,而是江河很容易从中弄出些文章出来,如果弄得出彩,即便他关键时刻慷慨解囊也会在元宇的经营能力上狠狠的扎上一刀,而且,江洋可能要面临袒护自己还是袒护公司上千名员工的两难境地。即便没到那个份上,从能力或者运气上说,元宇也没有过关。
邢影说,那位叫凌瑶的老板的朋友最近每天都光顾店里,总是在晚间七八点钟来,每次默默的买两瓶红酒,款式不雷同,不太贵也不便宜,买完就走,也不啰嗦。
有一晚元宇遇见她,其实是有意见见她,毕竟她天天来照顾生意,自己多少整两句客气话,不然太不仗义了。
她在一个展架前很随意的看着。“谢谢你每天来捧场。”元宇走上前说。她的头发黑亮,眼睛黑亮,衣服鞋子也黑亮,看上去不像悠闲的富家女,像忙碌干练的职业女性。
元宇想请她进办公室说话,但她在品鉴区的椅子上直接坐下来,“呵!很少见你来----我无所谓,反正没什么事,朋友也喜欢喝酒。”
元宇让售货小姐沏了两杯茶,但是水太热了,她显然不会等,元宇又让拿两瓶水,拧开了一瓶,她接过去喝了一小口,看看空旷的卖场。
“这段时间生意不好,我就不怎么来,有点烦心。”元宇说。
“急什么呢?装修的这么好,品相也全,早晚会好起来。”
“借你吉言,但愿好起来”
“不好又能怎样?洋姐会在乎这一个小酒行?”她满不在意的说。
“她不在乎我在乎。”元宇调整了一下坐姿,视角正对着大门。
“抱歉-----我觉得你弄得不错,位置也好,你以为每个人成功的商人都是经营天才吗?都是以讹传讹,自欺欺人罢了。”
“只要成功了,就是踩着真理上去的,失败者是无权推翻的”
“社会毁就毁在这点上了。”她竟然叹口气。元宇不语,她忽然一笑说:“我还没有工作,不如雇我来你这卖酒?这环境不错。”
“别闹!您老人家还愁找不到工作?你哥要是知道我雇佣你卖酒,还不拆了我的小庙。”元宇生硬的笑笑。
她不以为然,撇撇嘴:“自小到大也没见过我哥有那样的胆气,不然能让你把我洋姐抢了去?”
“我也没抢她,我觉得她是比较感性,看上去像飞蛾扑火”
“呵----”凌瑶侧头一笑,“你胆子不小,敢这么评价我洋姐”
“令尊的公司我觉得更有实力,根基好,稳定持久,您早晚有自己的一方事业,只要你愿意。”元宇岔开话题。
“你怎么知道?打听了吗?看来你不是看上去的那么憨厚”
“我只是要知道我该知道的事”
“知己知彼,战胜我哥吗?女人都喜欢被男人争抢的感觉吧”
“你不用每天来照顾我生意,你一个人救不了它---浪费钱,虽然你不差钱。”元宇干脆的说。
“谁要救你生意了,我买酒喝是为了能好好睡觉。我爱失眠。”
“一天喝两瓶?”元宇说:“喝酒帮不了你,少胡思乱想最好。”
“你还真敢聊天,算了,今天不和你聊了,你这家伙很危险-----我算知道洋姐为什么喜欢你了,说话有劲,敢想敢撞,我洋姐就是喜欢挑战倔强固执的男人。”
“承蒙凌小姐夸奖。”元宇起身一直送她到门外,看她开车走了。
江洋精心为元宇打扮一番,元宇有点小抗拒,不太敢表现出来,试衣服的时候动作僵硬不很配合。她说:“你情敌约我,你说你是去不去?要不要打扮的最帅。”
“既然是情敌咱就都不去了,晾起他”
“不是一个,是一帮,咱们集中见个面来个团灭,省得各个击破----你怎们成了胆小鬼,咱们不能什么事都躲着吧?”没准她说的是真事。
他们来到一家会员性质的温泉餐饮综合俱乐馆,没想到一个娱乐会所竟然这么大,开车在里面转了足足十分钟,才到了想要去的那栋楼。那栋楼只有两层,很宽广,掩映在假山喷泉和竹林的后面,车子沿着两侧修剪整齐的灌木,中间铺着带纹路的大理石小路开进去的。也不知道竹林是真是假,大理石是真是假,反正院子里昏黄的路灯把什么都照得黑乎乎的看不清。
楼里面灯光明亮,惨白的地面和随处可见的玻璃装饰反射的光刺的元宇眩晕而且感觉饥渴,忽然有种咬一口江洋脸蛋的冲动。绕过七弯八拐的回廊,元宇不时从玻璃装饰里看一眼自己,脸为何有点发红,穿得这么帅气为何还显得那么狼狈。
来到后厅先看见对面一扇宽敞的玻璃门,门外还是那些假山和假竹林,还有几盏使之变得黑乎乎的昏暗的路灯。厅堂装饰的闪耀绚丽,两侧的墙壁挂着很多小幅的油画或者是摄影作品,远远的看不清,总之都是些光怪陆离的自然风景。一些杂七杂八的装饰品,一些规整的实用物品,两尊风姿绰约的美人铜像。然后,在大厅中央摆放一张巨大的椭圆形桌子,桌子上杯具齐全,果品琳琅。正对着元宇的一侧坐着一些人,衣着不是晚宴型盛装却十分考究,像他们的说笑很开放却不肆意。元宇大致看一眼,有男有女,十个人,远处角落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位沉默的黑衣男子,看上去不知是谁的保镖或者司机。
元宇扫视了一遍认识的那几位,凌蛸,凌瑶,方洲----似乎是柴少荣,凌蛸坐在正中,在他手扶着桌面要起身迎接的一刻,元宇恍惚感觉此刻的情景,像是某位富有的贵族收藏家得意的在自己眼前展开了那副《最后的晚餐》。
他们该如亚当和夏娃一样,赤裸来于世,却不羞愧,孤绝生于世,而没有善恶。然而归于人文状态里,终是像个侏儒的佣仆跟着他的美丽天使无所作为的来人间闲逛。
大家热情的寒暄,在场的每一位男士好像跟江洋都很熟络,好像都在米国学习过,有种彼此心照不宣,集体回国普度众生的架势。
江洋为元宇逐一介绍,宋文达和女伴梁艳,韩明非和女友孟娴,游浅,杨灵,但二人不像是情侣。柴少荣装作和元宇初次见面,元宇就不点破,他身边的女人似乎叫辜九玫,打扮的有点妖艳,笑说大家都习惯叫她‘九妹’。他们都比较客气,起身和元宇握手,韩明非甚至夸元宇身子板坚实,仪表不凡。叫游浅的那位没有起身,也没伸手,只是点一下头问候一句‘你好’。叫杨灵的女士看着就舒服,不止爽快的和元宇握手,而且说:“你好!元先生,我叫杨灵,刚刚回国不久,现在是为凌蛸先生打工,以后请多关照。”
在场男士的家世背景及社会地位肯定都具有相似性,可能不及江洋但应该都不赖,自然形成了一个圈子,女士们则属于陪衬性质,自己正好相反,属于男伴的陪衬,不然以其凌蛸,方舟和柴少荣的孤傲心气来说,温和如一的对待一场朋友式饭局的可溶性不高。
元宇倒是不介意自己成为一场饭局的边缘人物,反正已经习惯了,从未记得自己在哪场饭局里出过彩,但江洋介绍说:“元宇是我男朋友,现在和我合作共事,他本来不想来,但我觉得大家既然是朋友,我不想让他对我的交际范围感觉陌生,就把他硬拉来了。”
女士们都称有道理,情侣之间要相互尊重,不该不通透,男士们觉得唐突,若有所思。凌瑶玩笑道:“洋姐,你太直接了吧?这次可是我哥请客。”元宇瞬间觉得自己竟也沾上了一些主角的光环。
凌蛸有一点尴尬,虽然自己沉得住气,大家也都装得不明所以,或许真的就是无所谓,但是他的妹妹偏偏不管不顾得掀出来,的确让他先前的姿态不好处理。但他还是保持着自己一贯的从容持稳,有点自嘲的笑道:“合着我是最后的孤家寡人!”
凌瑶道:“什么话!杨灵姐不是在这里陪你吗?”
凌蛸立刻的说:“不要开杨灵的玩笑。”
凌瑶嘟囔道:“败就败在不知风趣,上纲上线上。”
江洋拉着元宇坐在了游浅与杨灵之间,凌瑶换了个位置,离开凌蛸坐在了游浅旁边。想到位置,元宇就想到了叛徒犹大,世人搞不清他该坐在哪里?该是怎样的情态?而自己此刻却像犹大一样,在所有敬奉圣明的信徒中想着自己猥琐的事,如他们满腹经纶却感化不了一个叛徒放下杀气腾腾的刀。
一位经理和两名服务员为这场晚餐实行全程服务,她们的态度相当好,服务细致入微,询问每个人,根据每个人的喜好倒上不同口味的饮品,然后将果盘里精致各色水果分到每位宾客眼前的小盘里。
宋文达问:“元先生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看着眼熟?”
元宇说道:“宋先生应该没见过我,我并不熟悉国土资源部,也没参加过类似的场合-----我以前打短工,工作都不太长久。”
“元先生怎么知道我就职国土资源局?”
“江小姐不是介绍了吗?”梁艳说。
“江洋你说了吗?”他疑问。
“应该说了,我对官场职位比较敏感。”江洋笑道。
杨灵说:“柴少的公司现在蒸蒸日上,不介意的话,哪天我和凌总去取取经,您顺便给我们指点一下。”
柴少荣道:“我是小打小闹,凌老板才是开门航母,闭关核导弹。”
韩明非笑道:“嗨!嗨!万恶的资本家们,能不能别在我们拿死工资的面前提挣钱的事。”
柴少荣道:“拿俸禄的总比我们剥削人民血汗钱的干活轻松。”
韩明非对着宋文达笑说:“瞅瞅!荣少就是喜欢挖苦咱们。”
方洲笑道:“你自己找不痛快,谁让你总是带人去找茬了”
韩明非笑道:“我还敢找他们茬?我进的去他们公司的门吗?”
元宇听得一头雾水,江洋低声跟他解释他们之间的背景和关系。
第一道菜上来,大家开始商议喝什么酒。韩明非张罗的欢,他的女伴孟娴却阻止他喝酒,他见杨灵主动给凌蛸要了红酒,遂跟服务员要白酒,然后拍着孟娴说:“凌老板,你把你的得力助手杨小姐介绍给我得了,这娘们我不要了,天天管着我。”
方洲嘲笑道:“非非同志您还真不配,你要说论学历就游浅成,别人都差点,人家姑娘一年拿一个学位,货真价实,您老人家拿一个学位都要八年,你怎么跟人交流?”
“方哥!方哥!是五年,五年成吗?那三年您替我过了?您的意思我的学位比较水呗?好歹我也游了一圈回来,镀了金,也是名校。小洲子,要不是咱俩自小一起长大我大嘴巴子呼你,你信不信---我跟杨小姐不谈学识谈理想不行吗?不行吗?”众人一笑。
杨灵道:“大家见笑了,死读书不是本事,像哥哥们玩转世情才是真本事。游浅先生是真正的科研者,宋先生和韩先生仕途勤勉,方先生两年时间创建PRW融资系统,推出理财新概念,晚辈不才,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哟!”
凌瑶对着方洲一撇嘴说:“他玩转什么了?据我所知他在拈花惹草界表现更出色。”女士们忍不住一笑。
方洲苦笑说:“我跟这丫头是世仇,跟他哥才是世交。”
元宇仔细端详一下杨灵。江洋悄悄跟元宇介绍说:“她很年轻的时候就拿下了三个学士学位,只用了短短三年,一年一个,我拿一个都用了四年。”元宇反问:“你出国四年吗?”江洋说:“是啊!怎么了?”元宇轻声说:“第五年就当上了老板,还想怎样?”江洋努努嘴说:“还不是沾了家里的光。”元宇想说即使没有家庭原因你也同样优秀,但是此时杨灵起身离开座位,刚好叫看见凌蛸看自己炯炯的目光,突然就忘了说啥。杨灵回来的时候跟凌蛸说:“老板你坐我的位置吧?我坐你这里,刚好跟柴先生讨教几个关于计算机编程的问题。”
然后,随着菜品陆续上来,大家不紧不慢的饮酒,杨灵和柴少荣谈论网络,几个男人从高档社会圈看待社会问题,几个女人从高档时尚圈点评几下女性关注度,很多专业术语,行内话,元宇几乎听不懂。进来听不懂的话很多,预计以后会遇到更多搞不清楚的局面。
但是江洋谁都不爱搭理,只陪凌瑶和元宇说话。
忽然,凌蛸问江洋:“前段时间是不是去了法国,事情办得怎么样?”江洋说:“挺顺利,结果很完美。”凌蛸看着江洋一脸的幸福神态,欲言又止。宋文达突然举杯:“来!别婆婆妈妈的,喝白酒的男人们干一个。”孟娴起身道:“咱们女人不劝酒,但也别落后。”元宇是唯一的喝啤酒的男人,不知算是哪个提议里的,闷头自己干了。
孟娴问:“墙上的那些摄影作品真美,不知都是谁拍的。”
一时间无人回答,都忙着跟身边的人说话,九妹见冷了场,便说:“应该是这家会所老板的作品。”
孟娴见回答的人跟自己不熟,就不再问。江洋说道:“是啊!她叫裴红,利来公司的董事长。你应该知道的,她是柴少荣的表姐。”
游浅一直不怎么说话,他的朋友们调侃的时候常常捎带上他,他也不过‘嗯!嗯!’两声,神情比较僵硬。搞科研的大概都这样,是元宇向往的一种精神状态和一种比较喜欢的社交状态,但人家毕竟一肚子学问,自己这点墨水大概进不了他的最简单的大脑皮层,不敢造次,所以一直没跟他说话。
“你看那些照片了吗?”他突然问。元宇感觉应该是问自己,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
“对!你来的晚,没机会看。”元宇正考虑如何应答,他继续说:“多数都是大自然风光的作品,我挺喜欢。日出日落,陆海浮沉,角度,色差与光线都是稍纵即逝,很难把控。有几张真的天衣无缝,要抓取那样的时刻,不单需要耐心与灵感,应该也耗费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
“您懂得摄影?”元宇问
“不懂”他说:“但是那么美丽的图片让人不得不喜爱。”“要去看看吗?”他又问。
元宇受宠若惊,科学家居然邀请自己,可能是自己在晚宴上也比较沉闷,他有同感。急忙起身,江洋问:“你干嘛?”
元宇说:“游先生要带我去看看墙上的照片。”
那些照片果然美极了,那样的山,那样的水,那样的朝露与晚霞,那样的冰川与尘沙,在某个特定的光照时刻赋予了极为奇幻的色彩,以某种心态和气势俯瞰过去然后定格了无与伦比的美,不禁让人觉悟属于人类的乱糟糟的地球还是有如此晶莹剔透的地方。你可以置身于外,觉得不过是冷冰冰的画面欣赏一下而已,然或投入其中,那短瞬的人生经历永远定格在了那样光辉的时刻,忽然会发现你所牵挂的日常的东西真得可以微不足道。
元宇感叹:“很多都是航拍,抓取这样的瞬间真不容易。”
游浅说:“要不说值得一看,只是挂在这里真可惜了。”
回到座位上元宇问:“您是科学研究院的院士?”
“搞了几个小研究项目。”他说。
“很艰难吧?”
“谈不上,应该是比较复杂,变数多,无法预计结果----资金也是个大问题。”他轻描淡写。
元宇十分钦佩,但苦于不懂,无法为他解忧。
“真令人敬佩,付出的太多了。”
“谈不上。”他强调。
“至少不一定都能看见回报”
“这个不重要。”
“怎们不重要了?付出就要获得相应的回报,机制才能完善。”
“机制可以慢慢完善,但是科学的脚步要不断向前。”
“我们科盲也不懂啥,但我觉得争取自己的切身利益还是有必要的,自己也要好的生活嘛,也能给后来者一些信心。”
“谢谢元先生理解,其实当真正的爱上科学就不在乎这些了。”游浅淡淡一笑,他的笑具有破天荒的超脱。“而且性质不同,商人们面对的是市场,东西做对了,大家自愿给钱,各取所需,科研者面对人类社会,东西做对了,有一定的社会推动力,败了可以在过程中积累知识和经验,但这些在没有形成成果之前,谈个人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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