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腊八一大早,崔氏亲自熬了腊八粥,在她头一天晚上的交代下,一家四口难得共聚一桌吃早餐,喝腊八粥。
这天郑邺休沐,不必早早去往皇城的政事堂,也就难得有了气定神闲慢慢用餐的机会。
钟鸣鼎食之家,讲究食不言。
但饭桌之上,赶着时间,着急去廨署的郑淙,吃东西大口大口的,时而发出一两声吸粥的声音,就稍显不那么文雅。
为此,被郑邺训了一顿。
郑淙自小习惯了自个儿父亲严苛的要求和对待,早已麻木。
只是他好不容易和老头子一同用餐,大清早就在家人面前挨了一顿训,让他逆来顺受的脾气,微微有了一丝反叛。
他越发故意弄出声响,吃完刻意砸吧嘴巴,将饭碗重重一放,就起身走人:“我吃完了,先去上工了。”
这让素来涵养极好,在圣人百官面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尚书右仆射,忍无可忍,也将手中的筷子重重一拍在桌上,喝声:“瞧瞧你像个什么样!吃没吃像,吃完走人也不打声招呼,你的书和礼制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听到这声怒喝,郑淙步子一顿,折身过来。
两父子间的一触即发的气氛,让郑泠和崔氏都吓了一跳。
怕他与郑邺吵起来,崔氏连忙安抚郑邺,打着圆场:“男儿大丈夫,倒是不必拘泥于小节,淙儿他赶着时间,这是在所难免的。你也别生气,再把自己给气到了,圣人和朝廷可就少了一位栋梁之才。”
郑泠不好说什么,在座的都比她年长,于是她默然端起碗,也大声地吸了一口粥。
“滋溜”一声,划破了岌岌可危的氛围。
金钏和女萝看得一懵。
她们郡主什么时候也这样粗鄙不讲究了?
郑泠喝完粥,将碗放下,红着脸用手帕擦嘴,难为情道:“抱歉。大伯父大伯母,泠娘有愧,实在是刚才腹中空空,太饿了,急于吃饭以至忘形,发出了声音。”
郑邺见此嘴角一抽,儿女之间,教导方式不一样。且郑泠是他弟弟唯一的遗孤,还贵为皇亲,自小被受封为郡主。
虽然她与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他这个长辈到底不能对她有丁点儿的训斥责罚。
如今她也如此,如若只骂郑淙,而不说她,显得自己一碗水端不平。
但她态度端正,又不是故意的,也就让他不忍说什么了。
见此,郑邺熄了心头怒火,对方才郑淙也不再追究,摆摆手,道了一声,“无妨。”
他放缓了声音,给侄女的碗中又添了一勺腊八粥:“泠娘多吃点,女孩儿万万不能饿着。”
郑淙方才含在喉咙中打算与父顶撞的话,也咽了下去,随之骤然一变,差点笑出声:“好妹妹,慢点儿喝,别噎着了。”
郑泠红着脸,规规矩矩应了一声是。
崔氏看在眼里。
心里愁得呀。
这对父子怕不是上辈子有仇,碰在一块,总有摩擦。
这些年郑淙越大,他们之间越是互看两相厌。这还是泠娘在的情况下,亏得她总能不经意间化解他们的争端,平息矛盾。
她简直不敢想,要是泠娘出嫁去了崔家,这个家可要如何是好。
这般想着,她越发觉得给郑淙说亲一事,需得尽快提上行程。
他成了亲有了家室,性子就会沉淀下来,他父亲兴许也不会总拿他当小孩子来苛求,责骂。
为了这个家庭的和睦安宁,崔氏当日就找了自己的手帕交,再次给她们透露口风,让她们帮忙介绍样貌家室都门当户对的京中贵女,再约了时间,到良国公府一聚。
*
从前的腊八上元灯花,郑泠都是同手帕交们一起。
从前两年开始,她的好友们陆陆续续成了亲,也就鲜少有时间特意邀她一同赏灯了。
去年两节的灯会,她是与大伯母一起去看的。
今年,她本来以为也是如此,但崔氏忙着联络昔日的玩伴们,也就没空陪郑泠出门去。
郑泠无人作伴,忽然想到昨夜阿兄说得那句:“东市有灯会,宵禁取消一天,你可以约上元骕,一同出去玩。”
那会儿她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想想,却有些不好意思。
诚然大豫民风开放,像这种举国同庆的日子,男女老少都会出门游玩,适龄儿女们作伴同游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其实小时候,她也跟着阿兄,和崔家的娘子郎君们一起游玩过一次。
以如今她和崔忱骦的关系,要是真的邀他一同,也没什么。
只是她自从与他定亲之后,对于与他一起,她总会格外容易害羞。
她在屋中辗转纠结,手帕都被她给拧皱了,还是没决定好要不要发出邀请。
也是这时候,她百般纠结之际,府上有人递上来一封帖子。
上面写着崔忱骦的邀请,问她晚上有没有空去东市赏灯。
*
永兴坊,金吾卫廨署。
一着便装的金吾卫,踩着轻捷的步子,回来向郑淙回禀:“禀中郎将,已经按照您给的两封书信,分别送到了良国公府和荣国公府。”
郑淙脸上搭着一卷书,倚在椅子上假寐,闻声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朝人扔了过去:“跑腿费。”
得了赏,那人眉开眼笑:“头儿,下次还有这样的事,再叫我哈。”
“好说。”郑淙挥了挥手。
那人见状,识趣地退下,体贴地带上门出去。
人一走,郑淙才拿下盖在脸上的书,睁开眼,起身在屋内走来走去。
身为金吾卫中郎将,负责宫中与长安城的巡察、除暴、拘捕和警卫之责,但也用不着他亲自上街巡察,那是下面左右街使的任务。
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和大事,他只需在廨署,当个吉祥物坐着便好,绝没有他每日表现出来的这样繁忙。
但他宁愿在这里坐着,也不想回家面对母亲的催婚,和父亲的冷脸。
算下来,家里能让他唯一感到放松的地方,竟然是小妹那里。
但这个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妹妹,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让他无比不舍。
想想她出嫁之后,自己连躲避父母念叨的地方也快要没了,郑淙便找到了这个新的避难所。
他为了习惯这里,和这里培养出感情,才每天来的最早,晚的最走。
小妹余生能和他的表兄一起,郑淙也为她感到高兴。
毕竟崔家六郎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文韬武略,温良恭俭,忠义孝悌,品性德行都是京中顶好的那种。
让他这个与崔忱骦好到穿一条裤子的人来说,他知道他有一个算不得是缺点的缺点。
这点也许别人,甚至连崔忱骦他自己不知道,但他门儿清。
不同于崔忱骦在其他方面的完美无缺,在男女之事上,他有那么点木讷不开窍。
因此,在廨署百无聊赖的郑淙,为了自己妹子的幸福,分别以他们二人的笔迹,给对方写了一封邀约赏灯的信笺。
给他们两个当回喜鹊,牵线搭桥。让他们再相熟一些,情感升温一些。
不然以郑泠的脸皮薄,和崔忱骦的不解风情,他们一个傻,一个木,许是万万不会大胆约会。
如此,岂非浪费了今日之灯火盛会。
都安排妥当了,郑淙对自己的安排感觉良好,格外满意。
但是随后,他又有些不太放心,整了整衣装,提步出门,纡尊降贵,亲自巡察东市。
*
一晃到了日影西斜,平常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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