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左相,严锡正这一年到头的其实比兴武帝还要忙,因为中书省上承天子、下统六部,权大事情也多,还要直面各部官员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难得的休沐日,严锡正比平时多睡了半个时辰,醒后陪妻子儿孙吃顿早饭,饭后他就自己拎着鱼竿木桶去后花园垂钓了,感恩皇上,赐了这么大一座有山有水的府邸给他。
严锡正的鱼竿有钩无饵,因为他享受的是这片刻清闲,真钓太多鱼还得操心怎么吃、能不能吃完。
椅子是藤椅,严锡正仰面靠在上头,哪哪都舒服。
春光暖融融的,就在严锡正眼皮渐重似睡非睡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严锡正睁开了眼睛,额心蹙起深深的纹络,这么急,家事还是国事?
“相爷,庆阳公主来咱们府上了,说是要见您!”
隔了几丈远,小厮气喘吁吁地道。
严锡正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只是继续皱着眉头,小公主能有何事找他,莫非是来找孙女玩的,故意要他去迎接?
虽然很不想动,但公主就是公主,严锡正叹口气,放好鱼竿站了起来。
左相府待客的正厅,除了严锡正之外的严家众人都到了,恭敬又困惑地看着小公主与三皇子,唯一不紧张的就是严真真了,开心地邀请小公主三人随她去花园里玩。
庆阳笑道:“也好,还免了严相特意赶过来。”
婉拒过严家众长辈的随行招待后,庆阳便与严真真走在前头,秦仁、张肃并在跟在后面。
四人在半路上撞见了走得并没有多着急的严锡正。
对上小公主挑到他错处般的笑眼,严锡正先行礼,再泰然自若地道:“老臣年迈,接驾不及,还请两位殿下恕罪。”
秦仁笑道:“左相客气了,是我与妹妹冒然登门叨扰了您休息,还望左相莫怪。”
就算不考虑严锡正的丞相官职,单凭他是贵妃的父亲、二哥的外祖父,他与妹妹也该敬着老人家一些。
严锡正微微摇头表示无碍,看着小公主问:“公主此行,可是有何吩咐?”
庆阳:“吩咐谈不上,只是在南市听到一桩奇谈,想来应该让左相也听听。”
严锡正第一时间怀疑起坊间是不是有什么关于他的不好的流言蜚语。
庆阳让严真真在前面带三哥参观相府的后花园,她与严锡正慢慢地跟着,张肃
侍卫般走在她右后侧。
等距离拉开了庆阳才提起落第举人贾方平为富商算账挨打一事。
庆阳:“春闱才刚刚结束便有刁民敢在京城买凶殴打举子抢掠钱财其嚣张猖狂简直匪夷所思难怪每次我出宫父皇都要安排侍卫暗中保护原来天子脚下也不是太平之地就是不知这些刁民是京兆尹失职姑息的还是御前军巡查不力有所疏漏还请左相为我解惑。”
严锡正:“……京城百姓近百万每日都会闹出百姓因个人恩怨乱法之举非京兆尹、御前军尽忠职守可免但臣相信只要贾方平报官这种指向分明的案子京兆尹一定能在三日内查明凶手绳之于法并追回他丢失的钱财。”
庆阳:“贾方平背井离乡进京赶考已经挨了一次打了如今腿脚受伤走动不便不敢再生事端但我身为公主为了维护父皇的天威承诺要为他主持公道这事就有劳左相跟京兆尹打声招呼让他们尽快破案吧不然事情闹大了
小公主有理有据严锡正只能应下。
庆阳:“对了贾方平跟我自夸说普通账房耗费一年才能核对完的账目他十日便能完成这事不知是真是假也请左相想办法考一考他。父皇最看重能人贤士若贾方平真有这个本事我想父皇应该会破格提拔他若贾方平言过其实就让他拿了盘缠回赣州去苦读三年再来赶考。”
严锡正看着旁边小公主一年比一年离他近的脑顶既忍不住惊艳于一个十岁孩子竟有这份识才的敏锐又忍不住为小公主对官场的热衷而忧虑最让他无奈的是小公主只是做了一件任何官员、皇子听说此事都该去做的事他若为此指责小公主“伸手太长”、“管得太宽”定会寒了小公主一颗为公为民之心。
公主不该干政但公主们确实该心怀百姓公义以身作则地维护朝廷法度与皇家威仪。
沉默片刻严锡正道:“公主放心为皇上举荐贤才乃是臣的分内之事。”
小公主停下脚步拦在左相的前面笑着问:“那我跟左相说这个算是干政吗?”
严锡正垂下眼帘唯有服输。
庆阳看着他比父皇更多的白发与皱纹正色道:“左相勿忧这是父皇与你们这帮贤臣名将合力开创的太平天下我只想尽我所学为你们分忧绝不会给你们捣乱。”
严锡
正抬眸对上小公主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有孩童的干净清澈也有一份让年迈如他也愿意信服的坚定。
“好臣相信公主。”
.
庆阳料定严锡正能处理好此事回宫后就没再多惦记贾方平了继续读她的书练她的武。
聚福客栈黄昏日落后贾方平收起摊子一瘸一拐地回了他暂居的柴房客栈的柴房干燥宽敞还摆着一张破旧却足够承受他体重的窄床。
吃过晚饭贾方平躺到床上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小姑娘的身影。
小姑娘的仪容气度证明她绝非普通百姓出身问他的几个问题全都切中要害没一句真正的闲聊废话这说明她不单单家世好自己也十分聪慧。但小姑娘离开前的那句交待实在过于霸气难道她的父辈还是个能差遣京兆尹的高官?
高官多大的官?放在县城州府好猜京城这地方高官勋贵太多他毫无头绪。
贾方平也没有琢磨太久家有老母妻儿他只想尽快筹足盘缠回乡。
翌日清晨
“多谢小兄弟。”
伙计笑道:“我这也是举手之劳您不用放在心上。”
每逢春闱朝廷都会腾出官驿供进京赶考的举子们居住优先接纳家贫举子而家中富贵的举子更喜欢住在客栈以文会友。先前住在他们客栈的举子们眼中只有彼此待他们这些伙计如待自家奴仆唯独这位因为过了期限无法再住官驿的清贫举子把他们当成一样的人态度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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