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信息时,谭霏玉第一反应还是怔了下,不过他很快注意到孟亦的用词——对方不是以抱歉开头,再笃定地说做不了了,这至少意味着不是版权卖给别人了。孟亦说的是“要不算了”,虽然带着否定的倾向,但多少包含商量的余地,而且以谭霏玉对孟亦的了解,其实回旋的空间还很大。
他想了想,孟亦之所以会这么说,有两个可能。一是又在哪里看到些不中听的话,可能是哪个读者说他写得烂——当然读者是完全有权利去评价作品的,怎么评也是读者的自由;也可能是哪个同行私下嘲他新书到现在还没出版社愿意接;还有可能是家里人给他压力,让他不要以全职写小说为生,赶紧找份正经工作。
二也有可能是孟亦听谭霏玉说要自己做,了解了之后觉得成本太高,个人来做出书这件事实在不容易,他不好意思让朋友为了出自己的书而承担亏损。
这不是谭霏玉在过度解读孟亦的一个简单用词,作者们通常很敏感。
敏感是作家们的天赋也是命门,因为敏感,所以能洞察到更多世界的细节,并将其变成写作的养料,但也因为敏感,他们比一般人更容易感到受伤——身披铠甲的坚强心灵面对一根针刺无动于衷,但不着一物裸露在外的柔软灵魂往往会因为一片叶子落在身上就无法呼吸。
后者这种特质在正常的社会交往中也许不太受欢迎,极端情况下还会有人评价这种人“作”“戏多”之类,说句老实话,如果只是普通交友,谭霏玉也会觉得和这类人相处压力有点大。
但是他是个编辑,帮作者把落到身上的叶子轻轻摘下是他该做的事,他需要察觉到作者的敏感,不然作者被叶子闷死了谁来给他写书。
和他合作过的年轻作者,十个有七个因为“在作品本身之外但和作品有着微妙关联”的事情崩溃过,来找他谈心——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孟亦变卦是因为又看到些什么话了——剩下两个不是心脏强大,而是找了别的倾诉对象,还有一个拥有超乎常人的精神力。
谭霏玉于是敲字问他:怎么了?
孟亦说话弯弯绕绕的:就是感觉运气一直不太好,印出来可能还是会像之前那样没几个人买,之前每个季度结版税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点开对话框……
这种说话方式已经是谭霏玉极力改造出来的了。还记得孟亦第二本书上市时销量大减,那时候谈合同首印五万本是保守估算的数据,大家乐观地觉得应该能卖完再加印,结果上市一年都没卖完,那时孟亦偶尔会自暴自弃向谭霏玉说“可能真的写得很差”“我不想再写了”之类……没想到后来每一本的销量都比前一本差,这是后话。
总之一开始谭霏玉还会好声好气说不会啊你写得很好啊,然后长篇大论给他分析这分析那,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小发了一次雷霆,在电话里怒斥孟亦:“你够了啊,书卖得不好有多方面原因,大家都不好受也都能理解,但是你天天说自己写得差什么意思,你写得差我还上赶着签你的书意思是我爱吃屎对吗?你攻击自己得了,别攻击我,我没有觉得自己品味很差,再听到你说一次这样的话以后我们就不用再合作了。”
这之后孟亦不敢再在谭霏玉面前说自己写得不好,只敢把不受欢迎归结为老天爷不眷顾他。谭霏玉也还是尽力帮他完善作品,尽力去实现作品的实体化,在职权范围内尽力争取资源为他推广作品。
因为谭霏玉也清楚,这人嘴上抱怨几句,但销量扑街成这样都没真的放弃不写了,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这世界上多的是写了个开头、写了几万字、写了一本之后发现没什么反响、写了一本火了但下一本又糊了于是承受不住就不再写的、半路夭折的作家。
起码孟亦一直在写。
……
孟亦继续他弯弯绕绕的小作文:主要是之前如果是出版社公费做,就算有亏损我负罪感也没那么重,但是让你一个人来做,你现在刚辞职,生活过渡都需要钱,你之前还说要在珠江新城买房……
猜中了。
谭霏玉:……
谭霏玉:我真有说过这种话吗?如果我说过应该也只是口嗨,你不要记在心上……这个年代一个穷编辑如果真能在珠江新城旁边买房,每天从出版社下班之后应该是偷偷杀人越货去了。
谭霏玉:你先别乱想了,我找师傅看过,你八字好得很,什么伤官生财木火通明的,天生作家圣体,马上就要扬名立万了。
这句是驳他那句“运气一直不太好”,当然这当不得真,只是一个稳住孟亦的说辞。谭霏玉还没想好怎样说服孟亦心安理得把书交到他手上,如果只从自己对这本书的喜爱出发,说一些自己不在意亏损的话可能更容易让对方不安,人有时候就这样,自己可以不顾一切不顾利益吃点亏去做一些事,但如果是别人为了自己吃亏,那是万万不能的。
他又和孟亦说了几句,清了微信上一些积攒了一天的红点,暂时无事可做了,看见石含章那边床头柜上那本《带上我走吧》,他有点好奇后续剧情,就走过去,拿起来读。
只是一本五六万字的小书,没多久就看完了。
一开始故事讲的是名叫阿寻的外星男孩为了找到回母星的方法四处问路,问了从早干到晚的清洁工,放学跑过的小学生,小学生们认定很有见识的小卖部老板,在村子里搞发明的民间科学家,问了黄狗,问了他们说的狐仙。
最后遇到和他一样头顶了一个缸的白衣服男人,男人说我跟你一样来自他星,我能带你走,我带着你走吧。
那你带上我走吧。阿寻流着眼泪说。
男人把他带进了洁白的大楼,洁白的房间,铺着洁白床单的床,说这就是通向母星的基地,看这里是不是和母星一样纯白无暇?
阿寻点点头。
阿寻躺上去之后,看见走到房间外的白衣服男人把头顶的缸摘了下来,还听见他跟别人说——总算把镇上最后一个精神病人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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