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砚手指勾着垂帘往旁边扯,日光射入帐篷里,一打眼只看见许月薇正襟危坐,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在沙滩椅上坐得这么板正的人,她是第一个。
江时砚顿了一下,慢慢走进去。
他这么大块的人,即使动静很轻,存在感也不弱,许月薇却隔了很久才缓缓抬眼看向他。
江时砚自己都没意识到地轻抿了一下唇角,没话找话道:“孟姣出去了?”
不然呢,难道活人变鬼魂。
许月薇很想这么呛回去,但她只是点点头:“她说要回保姆车上补个觉。”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去那里找她。
但江时砚置若罔闻,往旁边一打眼,看见有个半人高的、罩着黑布的柜子状物体,走过去往上一坐,双腿随意地分开着,单手虚扶边沿,指尖随着某种节奏敲击着。
“听说午饭有红烧鱼排和芹菜炒肉。”
没想到独处时,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许月薇愣了一下:“……哦。”
说到独处,不免又回忆起上次的不欢而散。
呼吸变沉了一些,不算大的空间里,斜对角线的距离也显得暧昧。
此时她无比庆幸孟姣离开了,不然她挨在画着精致宋妆的真女主旁边,活脱脱像个赝品。
同时也有些疑惑,孟姣明知她和江时砚真实的关系,为什么就这么无所谓地走了?
是真大度,还是那种俗套的测试,在暗中偷偷观察之类的?如果是后者,江时砚刚才那句不咸不淡的报菜名倒是很合理——不能装不认识,也不好热情。
许月薇在心里默默把他们联手设局整她的概率,又调高了两成。
她有些累了,低头假装闭目养神,却哪能真憋得住,半分钟后,她小心抬眼,却正对上男人明目张胆的视线。
她硬撑着没移开眼,只有微颤的眼睫作为失态的余韵,控制不住。
这瞬间,他反倒像噎了一下,欲言又止。
江时砚先划走目光,垂顺的无领羊毛大衣被他窝坐着的姿势弄出了深浅不一的折痕,他直起身,拍拍衣服:“再不去,就赶上场务收盒饭了。”
许月薇才反应过来,他在赶她走。
鸠占鹊巢的羞耻感瞬间窜上来,好像有无形的手在扯她的束腰袋子,腹腔内的脏器挤压着,最终由胃来承担一切。
丝毫没有胃口,反而有点反胃。
许月薇把戏服下摆提起来,一只手兜着布料,露出那一双紧身裤下又长又直的腿,却跟这一身配得十分滑稽,不合时宜。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一截裤腿,临走前,还不忘勾唇说:“谢谢江老师提醒了。”
手替的镜头不需要拍脖子以上,许月薇那头浅棕卷发被一丝不苟地梳起来,在脑后盘成髻,造型师就地取材,拿一根长簪斜插进去聊做装饰。
今古碰撞出破格的美感,不自知地吸引着人的余光。
江时砚横着移了移眸,盯着帐篷最深处的堆积杂物的角落。
过了一会,他解锁手机屏幕,拣几条必须回复的消息回过去,切屏拨了通电话。
手举在耳边等待接通,他眉宇间隐约透着不耐烦。
嘟声响过五回,他捕捉到帐篷口有动静,扭头看去后,眸中似有若无的期许化为乌有。
不是他想的人,却是他要找的人。江时砚挂断电话。
孟姣探进来脑袋,大眼睛骨碌转一圈:“哎呀,她怎么走了?”
江时砚对她的折返并不惊讶:“嗯。”
热闹没看成而失望落空的孟姣撇撇嘴,先闪身进来,八卦之情溢于言表:“是你介绍她来的吗?”
江时砚又嗯一声,在她殷切的目光下,生硬地追加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孟姣哼了一声:“我可没那个能耐让您赏脸探班,你就是拿我当幌子,实际来剧组看人家的吧?”
孟姣爱好看刑侦剧,手托住下巴抚摸,演起了侦探:“而且如果是来找我,那你该先给我联系一声,直接精准跑来这个休息室是什么操作?我身上有GPS,还是你刚才在某个神秘角落偷偷看了很久?哦——她穿了跟我一样的戏服,人群里很打眼诶,这也是你计划里的一环吗?”
她边说边去躺椅坐下,顾及着头冠,想躺不敢躺,脖子奇怪地梗着,继续喋喋不休:
“再说,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你妈妈生日……”
孟姣记得当初订下约定时,江时砚说过这对他是一箭三雕,除了挡桃花之外,她所知的第二雕是瞒过他母亲。
江时砚的母亲顾女士在四十岁时遇到了同性soulmate,为了追求自由而“抛夫弃子”,却也没完全抛,因为她真的很想抱孙辈,活得又洒脱又封建的,特折磨人。
江时砚很早就知道顾女士爱她自己胜过任何人,也没向她祈求过多少母爱。
但顾女士怕儿子随了他,对他迟迟不恋爱的状态疑心重重,纠缠不休,关于这个话题,他们曾开诚布公地谈过。
江时砚说:“您放心吧,这方面我遗传了爸。”
顾女士:“那更不行了,你看你爸花心的下场,去医院没别的事了就是治性病。”
江时砚:“……”
也不知道是负负得正的基因突变,还是成长在这种家庭环境下的缘故,他反倒在感情里很执着。
有明面上的挡箭牌在,他省了被顾女士隔三差五介绍对象,只是逢年过节需要拜托孟姣打视频问候一下她。
他爸已经跟顾女士老死不相往来了,属于对方死了也不去葬礼的关系,不用担心长辈之间流通他们是假扮的消息。
孟姣说到他母亲,忽然话音一卡,身体往一侧的扶手斜,翘起二郎腿,帐篷门口有她的助理守着,完全不担心被人偷听,她躺得很惬意,摆出吃瓜的表情:
“话说你的第三雕是什么啊?难不成……跟她有关吗?”
她也不清楚当年这两个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见不得前任好的心乃人之常情,加上刚才手替的事,她看多了狗血剧本的大脑自动填写了逻辑关系,不禁眉头一皱:
“虽然但是,你是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小肚鸡肠。就为了整人,故意给剧组工作人员找麻烦,太过分了吧?”
闻言,江时砚总算正眼看她了,眉梢一挑:“整人?你也觉得?”
孟姣翻了个大白眼:“你要是真跟张导讲好了手替人选,二副怎么可能插个他亲戚进来啊,他几个胆子跟您这位投资人唱反调啊?”
可对上他微嗔的眼神,孟姣也茫然了:“你真不是故意的啊?”
江时砚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走过去拉了刚才许月薇坐过的沙滩椅,横在孟姣面前,侧着坐了上去,手肘搭在膝上,双手指尖相对,微微低在下唇上,求人办事也收不住浑身气场。
孟姣被他看得心惊胆战之际,江时砚有些憋闷地开了口:“下午你们拍摄的时候,能不能拜托你照顾……”
他顿了顿,换了词,“别让人欺负她就成。”
孟姣用眼神说“你自己不就在欺负人家吗”,她只有这种时候眼睛才会说话。
江时砚手臂卸了力,自然垂落在岔开的双腿之间,双颊微微鼓起,一副憋得很辛苦的样子。
刚才在帐篷外,常制片在他的威慑下,打扰了百忙之中的张导。
这件事说清其实很简单——
江时砚直接跟张导交代的,但张导没把这事告诉别人,因为这对他来说只是件极小的事。
“让她来了直接找我”的承诺,也因为这种不重视,偏偏卡进了他不在主片场的空档里。
工作人员正常找手替,二副趁机插了个人而已,如何指摘。
江时砚三两句解释完,抓了下头发,烦透了这种他带人进来又护不了周全的局面:“她肯定也误会了。”
“那你去跟她解释啊。”
江时砚定定地、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她。
孟姣反应过来,夸张地挑眉:“难怪你想摆脱我啊,那真不好意思啦。”
脸上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全是看热闹的兴奋。
江时砚没有应和,拉下眼皮,想到他的第三雕。
自嘲般拎了下唇角,不怪别人,他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离开帐篷后,江时砚找了个地方点了根烟,没抽,夹在指尖里,等烟蒂燃烧得很长,轻轻一抖,烟灰扑簌着落入土地。
他盯着远处连绵的群山,脑海中,许月薇两次在他面前离开的画面交替浮现。
上回的那个雨夜,他说出那句赶她走的气话后,她一丝犹豫都没有,头也不回冲进雨里。
傻子,都不知道先在干燥的室内给车解锁。
站在雨里翻找钥匙的那几秒,雨丝毫不留情地往她头顶落。
而那几秒,都不够他脱下衣服跑过去罩在她头上。
隔窗目送她的车尾灯开走,江时砚如梦初醒,猛地晃晃头,笑自己心软做什么。
那天复杂的心绪被他搁置,缠缠绵绵地随雨丝渗入雾桥的土地里,此时此刻化作野草的尖芽蹭着他的裤脚。
冗杂的思绪在独处时乱缠,却在刚才对上她双眼的那一刻抽丝剥茧,顷刻暴露他当下最要紧的愿望——
到饭点了,你先不要饿着肚子。
烟蒂快烫到手,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掐灭了烟,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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