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听他这样说,忽然大致明白了他那句“受委屈”是什么意思了。
这场婚礼,和猴儿似的,是给官家茶余下饭的。
官家对崔贵妃促成的这桩婚事,颇为满意,甚至要现场观礼。
这是在邱将军死后,对朝中重臣的安抚,对兰家的荣宠和纵容,亦是打算放过祝将军了。
春杏点头道:“好。”
两人跟着随后进来的兰太师夫妇一起,带着家中小辈和随侍们,在正道两侧跪下,一起行大礼。
先是中官带着两队黄门卫开道,接着进来十几个腰带佩刀的侍卫列队,后面隐约能看得见八人抬的步辇,前前后后都围着一大队随从,步辇后跟着十几个身着常服的官员。
好在兰家主院为了官家来访,将前厅等处重新建过,十分宽阔,这么多人也不显得拥挤。
兰太师带着夫人起身去迎接了,春杏小声问:“来了哪些人啊?”
兰辞道:“官家,崔娘娘,太子,杨参政。还有些皇子和文官。”
他见春杏好奇,提前打消她的念头:“不会让你看见的,有侍卫司的人,官家和娘娘坐在步辇里。布幔挡着。”
春杏被看穿了心思,她是想看看官家长什么样的,于是还是悄悄抬头,果然人山人海,辇中人只看见一个影子。
“上元灯会,能见着,”兰辞道:“届时带你去。”
春杏心中一动,很轻地“嗯”了一声。
等人都到齐了,一名中官走上前来道:“好了都免礼,官家说了,不可耽误了新人吉时。”
兰辞起身,喜娘也扶春杏站起来。
她去看那中官,发现那人就是她拦住兰辞马车时,从车上下来的那位。衣着区别他人,应当官阶较高。
兰辞叫他“董都知”。
而后董都知带头,步辇停在厅堂外,贵人们直接入了厅堂,堂内挂着纱幔,光线较暗,依旧是什么都看不到。果然是要在内观礼的。
她有些疑惑,那时候不懂,以为他是在兰辞身边伺候的。这么一段时间,她发现兰辞并不喜欢出门带一干随从,常只带着小满一人。
那么官家身边的高级中官,当日为何会在兰辞身边?
春杏一边沉思,一边按照喜娘的吩咐,悬丝傀儡似得拜天地高堂。
礼成之后,照例该入洞房的,但喜娘没有来这一句。
春杏偷偷看兰辞。
他闭了闭眼,她好像懂他的意思,大概是知道有什么事,让她先等着。
不一会儿,董都知又来了,手持着黄绢圣旨,冲兰辞抱拳道:“兰世子,提前恭喜了。”
兰辞看了春杏一眼,撩开衣摆跪下,春杏也立刻持却扇跪在一旁。
董都知一点头,便开始宣旨。
前头自然是夸奖兰辞的一段官样文章,赐了些田帛珍宝,最后给兰辞从鄂州观察使,升了个荆湖制置使,兼侍卫司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的官职。
兰辞又谢过隆恩后,中官便迎春杏等女眷在厅堂偏房候着,兰辞则跟随兰太师去厅堂中陪同。
春杏就跟在董都知身后,虽然有却扇挡着,和那日打扮也大有不同,但脸毕竟还是那张脸。
人多口杂,她不便主动说这件事,只将却扇挪了一些,等着对方认出她。
但董都知似乎是没认出,神情也像个泥塑木偶,看他们进了偏房,便行礼离开了。
偏房与游廊与一张屏风隔开。可以看见匆匆而过的兰家下人和随行的宫人。
春杏隔壁,是郡王妃和她的两个女儿,她小声问喜娘:“姑姑,按礼,我要去打个招呼吗?”
喜娘制止道:“不必的。留娘子在此,是因为官家在正堂进膳,出来的人不可随意走动,等官家用完了,走了,娘子直接回房等世子就好。见婆母,那是明早的事儿了。”
这时候外面忽然一阵脚步声,一个男子带着两三个黄门闯进来。
春杏抬头一看,那人身着砖红大袖圆领,龙胆紫色中单,腰间白玉革带,左肩上以泥金线绣出大片抱栀卷草纹,腰佩金鱼袋。头戴金冠,唇红齿白。
他一看一屋子女眷,立刻发觉不对:“这里哪里?”
喜娘将春杏护住,急道:“见过殿下,这是偏殿,女眷休息的地方。”
那郎君吓得退后好几步:“抱歉……哎,你是今日的新妇?”
春杏听喜娘叫他殿下,立刻行了礼:“回殿下,是民女。”
喜娘道:“这是五皇子殿下。殿下,这是兰世子的夫人祝娘子。”
五皇子赵悯,春杏默默在脑中回忆起胡凌云偶尔提及他的评价。
胡凌云说,是个蠢笨的坏东西。
不过是官家唯一成年的儿子,将来或登大宝也未可知。
赵悯也略一回礼,便退回到屏风外面,他声音很小:“听说祝娘子,是年头才同祝将军认回的?”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春杏道:“是的。”
赵悯点头,沉吟片刻道:“你原本是不是有个兄长,名叫胡凌云的?”
春杏皱眉。
从她入祝府至今,从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胡凌云的名字,包括与胡凌云有一面之缘的姜姨娘。
她本能地感觉到惶恐。
“是,”春杏努力镇定道:“兄长如何有幸,叫殿下识得?”
赵悯笑道:“别多想,秋闱还没放榜,但名单我已经看过了。胡凌云是京场的解元,主考官杨参政看了他的答卷,说三甲之才,也不过如此了。”
这句话并未回答,他是如何知道胡凌云和春杏是兄妹的。
但兄长入围的惊喜,让她麻痹了敏锐的感知,五皇子殿下神通广大,想知道一个臣子的家世不难。
倘若兰辞愿意花心思,他也是很容易就能知道,春杏与他的那段渊源。
春杏压抑着心底的狂喜,又做了一福:“替兄长谢过殿下抬爱。”
赵悯且笑且退道:“好了不逗你了,小祝。你告诉胡凌云,让他好好备考,后面还有省试和殿试呢。将来老老实实跟着我,不会比杨参政差的。”
他走了没一会儿,兰辞便过来了一趟。
他绕过屏风,看见春杏正探着身子,用筷子去夹一枚雕成小兔子的林檎果。
一见他来了,春杏赶忙丢下筷子站起来:“兰世子。”
兰辞皱眉看了她片刻,似乎有些不悦:“赵悯来做什么。”
春杏端正站好,揣测着兰辞挂脸的缘由。她含糊道:“殿下走错路了。”
兰辞看了她一眼:“若是受了委屈,要告诉我。”
这句话和崔贵妃临走前,同她说“祝府小鱼小虾”的那句话很像。都是要给她撑腰的意思。
赵悯的确奇怪。但一来春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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