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关城黄沙遍地,炽热的圆日高悬广袤无垠的战场,银白头盔下一层层热汗从褐黄的皮肤流入正下方又一层铠甲,雪白军马上下回蹬矫健的前腿,马鼻呼哧散发热气。三万大军整装待发,镇守在城门外。
轰隆轰隆——
乌泱泱的赤兔马裹挟铠甲与兵器相互碰撞的铁鸣,五万黑色的骑兵手持苍容的战旗,从北侧山脉里浩浩荡荡奔涌而来,马蹄不歇,宛如蝗虫过境,一寸寸蚕食他国的领地,势必以五万之势攻破三万人血肉铸就的城垒。
呼——
站在城墙上的战士昂头一吹,小臂粗的牛角将冲锋的前序传递给满目疮痍的黄土与三万士兵耳中,鼓声震震,年轻的小将军从腰侧拔出六尺长剑,冲杀声响彻云霄。
马蹄卷起漫天黄沙,将军挥舞长剑,从马背上挑下敌人的头颅,脖颈仰天喷洒热血。黑与白在刀剑与厮杀里相接,银甲拿着长矛刺入成排的盾牌,却被盾牌后的长矛捅穿肺腑。
待五外敌军彻底从山脉间露出全貌,小将军吹起笛哨,众将士纷纷勒马回弓,退至城下。
嗡地一曲箭鸣,燕关万箭齐发,黑色的箭矢划过长空,截断了苍容后方的敌军,山脉处再冒出建周的军旗,一万骑兵侧倒在箭雨与突袭下。
苍容见后方无人应援,军心慌乱至极,而建周的大军再一次正面迎面冲来,小将军的战马在将士护送下直抵苍容阵心,数百刀搏击后,利刃刺入苍容大军的心脏。
苍容群龙无首,马蹄涣散不堪,正式此时,小将军五指成圈指天,建周士兵见状,从东西南北侧向中心包围,银甲即可成厚重的堡垒,也可成收网的陷阱,小将军扯开嗓子喊:“建周千秋万岁!”
“建周千秋万岁!!!”
骁勇善战的将士在群声振奋里,挥舞下此战的战旗,雪白的光泽迅猛向内聚拢,无数黑色的斑点一层层向内紧缩塌陷。
苍容一年十一九的步兵,用睫毛沾满黄沙的眼睛深深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群山,鹰飞苍茫的大地,盘旋苍梧的土壤久久不去。他想就是那只盘旋的鹰吧,鹰眼凝望群山一刻后,回头让必死之心充斥满那双眼睛,他扬起长枪,飞蛾赴火般大步冲向银白的盔甲。
待战场上最后一个苍容旗帜倒下,建周的将士们高声欢呼,骑白马凯旋。马蹄穿过燕关,羌柳关,乌兰山道,百夜川,遍布大街小巷。
“大捷,此战大捷!赤河小将军大退苍梧三十里,击退敌方五万骑兵。”
沿街流浪的百姓无疑齐齐欢呼,心里石头也伴随燕关传来的捷报落了一半,白发苍苍的老人感慨道:“赤河小将军年少英雄,丝毫不逊当年的护国大将军血战东篱,五千抵数万万战骑。”
“咦,赤河小将军何许人也,子承父业,他可是继承护国大将军的遗志。”
“有此等壮志凌云者,天佑建周啊。”
……
江朝站在阁楼上看着议论纷纷的人,她追杀怨灵至此歇脚,她回想起来说:“原来那天是赤河小将军啊,怪不得气宇轩昂,玉树临风,非常人也。”
“赤河小将军年纪轻轻便有此等建树,相必此战过后,封侯进爵乃至执掌半边虎符,指日可待。只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匆匆看了一眼便认定那人就是良人,太草率了。”
江朝看了大步上前的江岁安,说:“你今日也太早了。”
江岁安半侧着脸,杵在栏杆上,迟迟不正眼对她,低声道:“不早点,人都跑了。”
“什么?”
那句话说得太闷了,江朝没听清再询问一遍,不见江岁安回答。清风卷起青丝三千,桃花眼远眺相思江,相思江波澜壮阔,尽数揽入眼帘。
他说:“你想去隐周吗?”
隐周是建周的京城,金阁宫墙在万里相思江之外,江岁安一说,江朝仿佛过江而来的江风中嗅到金石碎玉的味道。
江朝沉声:“什么?”
江岁安回头,修长的手将江朝拂脸的几缕碎发撩至耳后,然后指腹在圆润的耳垂边停留一息后,他说:“等战事歇了,去见见你那心心念念的小将军。”
江岁安背后身,一种远超欢喜和胆怯的情绪如鬼魅一圈圈缠绕,再耽误一炷香后就被江朝一眼洞穿。
江朝说你这就要走了。目光却在江岁安转身后阴暗下来,跌入幽暗的谷底,但江岁安从未转过身,不知晓那是多么恐怖的眼神,江朝有生以来,为数不多地用在曾经殴打她的仇人,随意克扣工钱的管事,差点搞得她家破人亡的谢斐衣……
他道:“刚刚是闲着,便想来见见你。现在见着了,我就满足了。怨灵还没杀完,我先回去。好不容易换来的片刻太平,万一此刻生乱干扰民心,我就成小将军的仇人。”
江朝垂头按住心里想说的话,还是挥了挥手,道别道:“回家见。”
江岁安默然点头:“回家见。”
江朝回家后,见到江岁安在后厨默默煮着汤,江岁安抬头看见江朝,眼睛自顾自地弯成月牙,江朝眼睛半眯,也不知搭上哪根弦,问道:“今夜喝酒吗?”
江岁安被问得怔忡一晌,他反问道:“为何突然想起喝酒来?”
“我知道师父在哪里埋的有女儿红,师父说等我出嫁时给我当嫁妆,可我等不及了,我都十一八了,还没尝过酒的滋味,心里想想就痒痒。”
江岁安挑眉问道:“偷偷喝?”
“偷偷喝。”
子时半刻,铲子深嵌玉兰树苗根系旁的泥土,泥土一点点翻开,露出红色的酒布,由两根一指粗的红绳捆绑密封,酒水在两壶坛子里陈酿。
江朝抱出来一壶,手指从结绳的小圈穿过,一边拉起另一头的红绳,用力一拉,酒布落在桌边。哗啦哗啦,纯白的酒水毫不迟疑地跌宕进碗中,盛了满满两碗,水面入镜,倒映出江朝与江岁安的轮廓。
江朝将另一碗推去,说:“喝吧。”
江岁安的手撑在木桌边,不见抬手的动作。话毕,江朝捧起自己拿碗,微辣的酒香透过鼻子就让江朝感到全身晕眩,骨头莫名酥在酒水里。
江岁安从旁抿住她的碗口,忧虑从微红的眼角溢散,他说:“你受不住,别喝了。”
她是自己要喝的,现在打退堂鼓,岂不扫了颜面。
最重要的是她要喝酒壮胆,她想问江岁安今日为何要把她推那个与她毫不相关小将军,她想问江岁安所欲何为,是不是她这些年欺负过头,他便寻得机会好生报复,一直以来只是一场逢场作戏,江朝的痴心妄想。
她屏息一口气,一口灌入,女儿红宛如倾倒的火油,一触即燃。从舌尖流淌过喉咙,再细长的喉咙流入腹中,女儿红带着最热烈的辣与最清纯的香,在江朝这聚微小的身躯燎起烽烟。
她现在竟心涌出与将士同场杀敌,冲锋陷阵同样的必死之心。大不了鱼死网破,大不了自己之后远走高飞,忘了这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可江岁安好狡猾,一口也不舍得喝。他是怕酒后吐真言,这些年挤压的虚假柔情全部袒露于世吗?
江朝眼帘沉重地压下半截,勉强掀开时眼前竟出现了两三个江岁安。他们重重叠叠,背靠及腰的桌缘,眼睛出奇地流露出一股共同忧伤,她想是从他挺直的脊骨里流淌进来的。
若不是今夜借了酒,他猜到她会喝得不省人事,酩酊大醉,那双眸子怎么会舍得透露一星半点。
江朝笑了笑,一步三晃,踉跄地朝重影走去。江岁安牵过她的手,帮她寻找方向。
江朝在一步前站定,手掌插入江岁安在桌边余留的缝隙,撑在江岁安面前。她抬起头,栗子大的眼珠迷离地左摇右晃,强行挤出深深梨涡,她问:“你为何不喝?”
三个影子同时垂下乌羽般的睫毛,眼神江朝已经看不清看不懂了,他道:“我也醉了,就不成体统了。”
江朝低头倚靠他的胸膛,把泼天的酒味擦在他领口边的衣衫上,偷偷卸下右手,唇齿模糊不清:“什么叫不成体统?”
江岁安想了想解释道:“不成体统就是没有规矩,不成样子……”
隐隐间,小腹间蓦地窜出一条狡猾的小蛇,从肋骨中央一路向下,弯弯曲曲地摇摆蛇尾,狡猾得不留痕迹,只能透过衣衫感受它是如何在自己身上胡乱爬行,一点点探索他的全部。
江岁安眼睛瞪大,唇齿间吐出悠长的雾,他沉声警告道:“阿朝,松手。”
胸膛前的脑袋偏于他对着干,死犟地摇了摇,江朝继续在他的腹部胡作非为。
她伸直指尖戳了戳,指腹居然戳不动那一周的肉,硬邦邦的像块直木板,她不解地再抚摸自己的肚子,软软的,再次摸了摸他的,硬硬的。
她自言自语地问:“为什么你和我的不一样?”
手下的动作丝毫没有偃旗息鼓的架势,见江岁安始终没制止的动静,乘胜追击。
耳畔拂过的呼吸更加急促,吹起碎发微微起舞,江岁安闭了一眼,猎鹰捕兔捕上江朝胡乱的右手。
头顶传来冷冷的声音:“你的手今日有些放肆了。”
江朝抬头,三个影子默契地凝视起江朝的罪行,她都不知道看哪个好。长眉低压,桃花眼浮现出不常见的狠厉。但耳垂都染上海棠红,和梳妆台上的胭脂一样,不仅如此,它还蔓延至江岁安眼下一周。江朝好像看到白瓷碎玉上是一株盛发的海棠。
“我知道啊。”
屋内响起江朝天真无邪的嗓音,它应当出现在花田,少女捧着紫色薰衣草,白色小雏菊,红色的石榴花,说我知道啊。它千不该万不该出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