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样儿回来了?”
盐池滚滚沸腾着,升腾的蒸汽偶尔会带起滚烫的盐水,“噗”的一下飞溅出去,掉到周围搅盐水的盐工身上,又“刺啦”泯出一个洞。
这些都算作牲口的损耗,盐工们黑瘦的脸上没有表情,抄动着巨大的盐铲一圈一圈地围着盐池走动,他们既不会去看远处高升起来的那个石座,也不会去看近旁贴地跪着的女人。
“……回……回四爷的话,那二人很是会阴谋算计,佯装招供哄骗于我,等我开了牢门,那女的从背后偷袭,他二人合力奋起,势要杀我啊,四爷!求您做主!”
余九仙虽然埋首跪着,心里却十分阴毒地想着要把这群羞辱她的渣滓通通杀掉,只等她补救完这桩事,让四爷消了气,她自会把这些踩高捧低的贱/种全部变成盐煤、盐肥、盐晶!去死!通通去死!敢盯着她看,心里笑她落魄!一群卑/贱的盐蛆,去死!去死!去死!!
“哼,”散四朝下喷出一声冷笑,余九仙肩膀登时颤抖起来,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计较,再一张口就换了语气,“这回失了一张皮可长记性了?且去换身衣裳,梳洗打扮了再出来吧,可别让人瞧见你这幅不整顿的样子。”
散四言语暗含警告,余九仙是他一手提上来的,还有他用,养了那么久的一身皮相就这么给毁了,他心里不是很高兴。
余九仙战战兢兢提裙出去了,散四招来一个手持钩索的巨大男人,抬眉叫他伸出手来,往他手心撒了搓雪白的盐末,淡声吩咐道:“不必留活口了。”
那人傀尸一般别无反应,只是转过头朝着地牢走去,山一般的躯体缓缓移动,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微微颤动。
散四在座中无意识地抚着尾指上的玉扳指,神色莫测。
……
余九仙一路上遇着人就杀,瞥见人就灭,所有见着她这幅样貌的人都死了,她踩着这群人的脏血回到自己房中,唤下人抬热水进来梳洗。
不多时走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婢,恭顺非常地指挥杂丁把浴桶放下,退身就要出去。
“缎儿?”
那女婢听见余九仙唤自己,下意识地循声看去,见到余九仙歪着头坐在妆台前,铜镜里反射出一张她从未见过的脸——沟壑不平,鼻塌嘴厚,只有那一双眼睛还算看得过去,也不过是寻常颜色罢了。
缎儿见到这幕,只觉得全身血液凝滞,忙低下头去,祈祷余九仙并没有发现她刚才慌乱瞥见的那一眼。
“过来,帮我选个簪子可好?要这粉蔷薇的还是这个黄栀子的?”
“你抖什么呀?怎的,见着这个样子就不认识我了?”
“都叫你平日里少做那些粗活儿,只管交给那些臭烘烘的男人做得了,瞧瞧,手都粗了。”
“都不好看了。”
“今儿来桃源堡第几年了?谁带你来的?”
“哦,她呀,没见着就对了,她早前儿就被我推了银子给了三爷,现在是十五姨奶奶,过得可滋润了。”
“躲什么,我说你戴得就是戴得,瞧瞧,多好看?天仙似的,你面皮儿白,戴粉的最是好看。”
“饶命?瞧你,我又不要你的命,我只是实在喜欢你这张脸,养了整整五六年,若不是今天遭人暗算,我都舍不得来取。”
“嘘——别躲了,乖一点—— ”
“啊—— 啊啊啊啊!!啊!!!!”
“你听见什么声儿没有?”这地方简直跟个迷宫一样,洞连着洞,窟连着窟,还黑黢黢的,杜霖都兜了好几个圈子了,也没走出去,忽的听见一声尖叫,但很快又消失了,杜霖怀疑自己魔怔了,遂问戾鬶听见没有。
戾鬶背上驮着尚未苏醒的荆婵,还挂了一包杜霖让他背的包袱,还是他自己的外衣脱了打的,装了一兜子见不得人的东西。
回去得换身衣裳了。
“问你话呢。”
“啊?”
“……”
果真是无言相对寂寞处,话不投机半句多。
杜霖觉着戾鬶这症状是调理不好了,只能他自个儿忍忍,谁叫自己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小吏,哪里去有那个闲钱去找使唤得力的人。
他朝后瞥一眼趴在戾鬶背上的荆婵,给她多记挂上一笔账,除了那三粒保险子,还得分说个救济费、安置费、人力费来,反正她若是没钱也能朝宋家要,下一笔差事的银子这不就有了吗。
荆婵不清楚杜霖心底的盘算,沉梦深陷于一处烟波浩渺的幻警之中,只见得一片旷无边际的莲池,一条白玉搭就的曲折水廊,尽出有一小楼两重的水轩,乌瓦银墙,仙鹤飞绕,隐隐可见闪烁的宝气珠光。
恍一站身在此地,荆婵忽地就忘却了自己身处何方,又要去往何处,内心一片纯净无染,倒像是刚刚出世一般。
她抬手拨过眼前迷扰的野云,踏脚走上水廊,只轻轻跨了一步,周遭景象犹如风动,眨眼境迁,在眨已至那水榭楼台的门前,荆婵抬头一看,之间那高悬的匾额上头现出三个字——苔月轩。
门廊下挂着两只琉璃华彩的风铃,不见铃环,也无风衔动,却能隐隐听见有如翠鸣的铃声。
荆婵在廊下驻足,却发现不是双耳听闻的,而是一刹那的惊觉感受,慧若智心觉照,应夫存在而存在,心聪而闻。
单是站在这下头,荆婵就顿觉敞见觉悟,似要脱世而去。
“月君如今是历劫凡去,可别乱了司命劫数,快进来坐,咱们两个多时未见,今儿拾得机缘召你来此,也可好好叙旧一番。”
苔月轩内送出来一句仙音,同那铃声一样无声无形,但荆婵心中已然明晰。
随此话音落下,荆婵面前那两扇虚掩着的素竹门往两侧打开,隔着一道云母照壁,荆婵看见里头隐隐有一个俏丽的人影在翻手煮茶,轩内茶香馥郁,清灵神秀。
荆婵抬步入内,珠帘影颤,声若击节,周遭陈设,无不是聚绕灵光,世界大千无不在其中,最令人神颤的当属壁上挂着的一面方镜,可鉴山海,心随影动,荆婵凝神观之险些要坠入其中,周身冷云缥缈,向下看去,竟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何地方。
“月君,”一只圆莹皓洁的素手轻轻牵过荆婵,“月君请。”
荆婵又重回到苔月轩中,见得身前一抹素着紫裙的背影,头戴重宝花冠,青丝不束,悬垂如瀑,泛泛九天。
当真仙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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