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舒遥一觉睡到十点才醒。拉开窗帘,艳阳高照,绳线上已经挂满白色的床单。
这窗子大,屋里没开灯,偏昏暗。窗外蓝天草地,白色床单随风摇曳,从屋内往外看,像在看电视机里的青春剧画面。
隔壁有人在闲聊,听声音应该是104的甜妹,还有其他男人女人的声音,偶尔能听到古力喊阿西的声音,叽叽喳喳,热闹却不聒噪。
舒遥下意识去捕捉另一道熟悉的声音,未果。
等来响起的同时,舒遥感觉小腹有些胀。
其实在余芬的照看下,舒遥从小就不是贪吃的人,更不贪凉,再加上平时有喝热水的习惯,所以生理期反应不大。
这会儿……
大概是心理作用。
舒遥垂眸,接通电话。
余芬打电话日常只询问一件事:“起了吗?开始忙了吗?”
舒遥坐在床上,头发披散在肩头后背,她两腿并起,一边把玩自己有些毛躁的头发,一边心不在焉地答:“还行。”
刚醒没多久,开嗓第一句嗓音难免有些粘稠。
余芬精准捕捉道,疑问:“刚醒吗?”
舒遥停顿下,没撒谎,“嗯”一声。
“怎么那么晚?都十点了。”余芬问。
舒遥没急着回答。
她再次扭头看向窗外,恰好陆昭和古力在收床单,她们俩从两头往中间走,陆昭在靠近她房间这一头。
不知是她目光太灼热还是陆昭无意回头,隔着并不近的距离,和一扇窗户,她们毫无征兆地对视。
舒遥微愣。
陆昭反应不大,朝她轻轻点点头。
好像自相逢以来,每一次巧合地对视,陆昭的反应都不大。
不像她,每一次都表现得像一个心虚的负罪者。
也是,她们之间,不管如何,都轮不到陆昭忐忑不安。
毕竟,在那段时光里,陆昭是那样坦荡、热烈、赤诚。
舒遥平静看着陆昭收回目光,继续投进收床单的工作中,看着陆昭扎得利落的高马尾,和转身离开的自然步伐。
耳边余芬的声音忽然就开始变得很遥远。
远至七年前。
“遥遥,难道爸爸妈妈没有走过年轻的时候吗?爸爸妈妈为你牺牲掉自由,现在你要为了所谓的自由牺牲掉爸爸妈妈吗?那是什么自由?那根本就是毫无保障的大话!空头支票!我们就是那么走过来的,我们比谁都清楚。
“天底下没有会害自己孩子的父母!我们这么做也是想让你少受点苦,少走几年弯路!”
常年在讲台挺直腰杆的余芬,忽然在一瞬间弯下脊椎。
二十一岁的舒遥第一次感受到苍老的威力。
父母的苍老,也许从来不会对父母本身造成什么影响。
那些白发,皱纹,脚步迟缓的动作,只会被孩子看进眼睛里,然后深深烙进心里。
留下可怖的痕迹。
“遥遥!”余芬抓住舒遥的手,声音发颤,又低又卑微,“你就不能可怜可怜爸爸妈妈吗?你没有心吗遥遥?”
视线渐渐模糊。
画面转向校园里。
视线又开始清晰。
宿舍楼下的花坛旁边,陆昭满脸疲惫地坐着。
那天天气不好,晚上连月亮都不肯出来,只有一层层看不到头的乌云。
什么都是暗的。
包括陆昭那双眼睛。
陆昭盯着舒遥瞧很久,才低声问:“舒遥,你是不是没有心。”
“遥遥?”耳边一声轻唤。
视线再次模糊又清晰。
舒遥思绪回到当下,低声说:“还行吧,大家都那么晚。”
余芬:“这样啊,那也别太晚了。唉,你说说,我都跟你说了在大城市上班不稳定,现在钱多有什么用?哪天公司忽然倒闭了,一分钱都摸不着,再说了,现在经济那么不稳定,前几天你大姨还说你表姐公司裁员,裁了一半呢。哎,你们公司忽然安排你去出差,会不会是逼你主动辞职啊?要不你辞了算了,还能赶上今年的国考。”
余芬想让舒遥回家考公务员不是一年两年了,自打舒遥实习起,余芬就三天两头劝舒遥回家。
舒遥从最开始的抗拒,烦躁,到如今,已经学会麻木地敷衍应付道:“嗯,再看吧。”
她靠这句话,拖了一年又一年。
这是第五年。
“遥遥,别总拿这句话堵我,你忘了前两年的情况了?天灾咱都是躲不过的,你说万一哪天再来一次,动不动隔离十天半个月,你怎么挣钱?”
小腹的胀痛开始变得强烈。
舒遥闭闭眼睛,声音低下来,“知道了。”
“妈,领导来催了,我得挂了。”跟余芬交流,说什么都不如这一句有用。
挂断电话后,舒遥身子一软,卷着被子倒回床上。
她侧身看窗外。
这会儿轮到古力忙。
古力路过舒遥房间,扭头发现舒遥醒了,朝她咧嘴笑。
古力是本地人,肤色偏红黑,皮肤不算嫩,但是浓眉大眼,笑起来一排牙特别惹眼。
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舒遥笑笑,忽然有了力气。
于是快速洗漱,头发随便一绑就出门。
隔壁104甜妹果然在门口,她头上戴着西部牛仔款的大檐帽,看到舒遥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嗨,早上好。”
舒遥笑笑,“早上好。”
“要一起坐会儿不?”甜妹拍拍身边的空椅子说,“今天好舒服,不过你起得有点晚了,这会儿太阳开始大了。”
“你们起很早吗?”舒遥随口问。
甜妹说:“是呀,我男朋友做了攻略,说早上爬观鱼台体验感比较好,而且还减肥。天然有氧,哈哈。”
提起观鱼台,舒遥简单说下自己昨天的经历,甜妹震惊:“这也行?”
舒遥苦笑,“是哈,有点无语。”
甜妹表示认同,“不过你看着确实很好骗啦,嘿嘿,昨天我还跟我男朋友说你长得好漂亮好温柔,像大姐姐。”
“还是不够大,再长长吧。”舒遥开玩笑。
甜妹仰着头乐。
古力听到挺好奇地问:“那么高兴?”
甜妹说:“姐姐在讲笑话。”
“什么笑话?给我也听听?”古力探头。
“太丢人了,不讲第二遍啦。”舒遥说。
“啊?讲嘛讲嘛,”古力怀里还抱着床单,张口就撒娇,“姐姐姐姐,求你了姐姐。”
她一个小孩,怎么撒娇都可爱,舒遥没忍住露出笑。
忽然余光瞥见一抹身影,她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只见陆昭怀里也抱着一堆白色,不知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舒遥想起刚刚古力满口姐姐,莫名有些心虚,脸上笑容渐褪。
陆昭反应不大,甚至根本没看舒遥,只是看一眼古力,出声:“很闲是吧?”
古力一点也不扭捏,挨骂就认错,立马跑向消毒机,边跑边念叨:“忙死了忙死了。”
甜妹大笑:“可爱死了。”
她扭头问舒遥:“是吧?”
此时陆昭从她们不远处走过,舒遥朝甜妹笑笑,没出声。
可能习惯就是这样。
纵使已经过去八年,再经历类似的场景,本能就会做出相应的惯性反应——她不敢当着陆昭的面称赞其他人。
陆昭这个人占有欲很强。
在舒遥眼里。
她就像条小狗,一天到晚跟在你屁股后面摇尾巴,赶也赶不走,打又舍不得。
小狗拿捏你的心态,就更加猖狂,理直气壮地不许你摸其他小狗。
她惯会撒娇,一点也不高傲,要糖时好话说尽,绝不自觉羞耻,什么“遥遥我难道对你不好吗?”“只能我叫你遥遥知道不?”张口就来。
一旦发现你身上有其他味道,也绝不独自生气,而是当场发作,质问你:“哪来的妖艳贱/货?不知道你是谁的人是吧?”
舒遥每每都哭笑不得,气急了会忍不住掐她的脸故意道:“藏獒,大狼狗,你咬不过的狗。”
“狗屁吧,放她出来,我倒要看看是哪条没有家的狗,居然敢来偷我的家?”
舒遥失笑,“哪有自己上赶着当狗的?”
“就当就当,汪!”陆昭开始闹舒遥,假意凑近咬舒遥的脖子,“汪!汪!”
其实根本没触碰舒遥半点肌肤,单纯瞎闹。
偶尔也有不好哄的时候。
有段时间舒遥任职一份高中生家教,学生就读高三,早两年纨绔,第三年幡然醒悟,紧急突击。
那小孩性格跟陆昭差不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喜欢舒遥,就拼命地给好东西。什么表姐从国外带的护肤精华,堂哥私藏的小众品牌饮料,统统拿给舒遥。
昂贵的礼物舒遥肯定会拒绝,但是小饮料一类的通常选择接收。
毕竟人家那么热情,总不好薄人家的脸面。
一次两次,陆昭没反应,次数多了,陆昭就心里不是滋味。
通常情况下,陆昭不会直接阻挠舒遥接收礼物,而是直接搬上一箱子饮料放在舒遥柜子里,等舒遥发现了,就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说:“怎么了?你不是喜欢喝这个吗?喝呗,喝够。”
陆昭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花钱没有控制,可舒遥不是。
她心疼钱,也不舍得让陆昭把钱花在这种“赌气”上,就说:“别瞎闹,她一小孩儿,能知道什么?”
一句话,不知道怎么惹到陆昭了。
陆昭不爽得很明显,脸一拉,看着舒遥问:“那你知道吗?”
舒遥闭上了嘴。
陆昭见状,起身离开。
晚上陆昭照样按时按点回宿舍,但是没有再缠着舒遥一起看电影玩游戏。
舒遥几次想与陆昭对视沟通,都被陆昭忽略,三番五次,舒遥也开始不理会陆昭。
那是她们第一次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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