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城的秋意在国庆节后浓了许多，纷城大学内的梧桐树也开始配合着抖落金黄色的树叶。
尤其到了傍晚，凉风袭来，拂去白天藏匿在空气里最后的一丝温热。
化工制药是纷城大学的招牌专业，院楼位于绿荫庇护最多的东南方向。
这一年池绛研二，辅助博士师哥魏楚的毕业课题的分实验终于在历时一个多月的时间后有了初步的进展。
她高兴的洗完最后一支试管轻轻的放进试管架，湿漉漉的手在实验服上反复蹭了几下，来到电脑前准备把数据整理出来发给魏楚。
手机这时在黑色的实验桌面上震动了起来，像是在慢慢摩擦心脏的声音，让她感觉不适，于是迅速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他不着调的画家哥哥池延舟。
“糯糯，来活了。”
这句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成了她们之前的暗号，一个为情所伤的女人即将出现的暗号。
池绛的好心情瞬间一扫而空，皱着眉发问：“池延舟，你不玩女人能死啊。”
池延舟想象着电话那头炸毛的妹妹，决定为自己辩白几句：“我可没玩，对待感情我一向很认真，但是艺术家的灵魂是不羁的，这些女人想要的我给不了，一提分手还一哭二闹三上吊，我能怎么办？”
池绛听着他的话都能想到他此刻那副欠揍的样子，想着早晚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是有一点池延舟倒也不算撒谎，在恋爱时，池延舟一向出手阔绰，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其他时候堪比阿拉丁神灯一样一应具求。
可他不喜欢束缚，一旦有女人提到结婚或者展望婚姻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这段感情走到了尽头，可偏偏总有女人不信邪，试图证明自己或许不一样。
池绛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大半：“今天是雷雨天气，得加钱。”
池延舟听了笑出了声：“你这算盘打的我在画廊都听见了，天上连片云彩都没有，哪来的雷啊雨啊的。”
池绛倒是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说：“替你办的都是丧尽天良的事，我怕被雷劈，二十万，你给不给，不给你自己处理吧。”
池延舟妥协：“给给给。”
池绛：“两分钟之内看不到钱你就另请高明吧。”
说完变挂了电话，并且把震动调回了响铃。
很快就有了银行卡到账的短信提醒。
池绛打开微信，找到‘想做艺术家的大渣男’
【地址给我。】
【初遇咖啡厅8号桌。】
【知道了。】
池绛看着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但迟迟没有消息再进来。
她脱掉实验服，考虑到外面的天气套了件粉色的开衫，扎起的马尾也披散下来，垂过肩头，拿起跟着她奋战很多年的黑色帆布包下楼了。
走到院楼门口遇见了打饭回来的博士师姐闫茗君：“池绛，出去啊。”
“师姐，我家里有点事。”
“晚上咱们实验室要给魏楚过生日，别忘了。”
“嗯，没忘，我这边完事直接去庭兰。”
“成，你路上小心点。”
“好嘞，师姐拜拜。”
池绛赶到咖啡厅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八号桌是门左侧第一个靠窗边的位置，那里坐着一个长直发的女孩子，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
她的位置有些逆光，池绛看不清她的长相，依稀可以看见她面前白色陶瓷杯里的咖啡似乎分毫未动。
池延舟换过的女朋友很多，用他自己的话说：当这个女人促使我分泌的荷尔蒙不再能激发我的创作灵感时，可能这段感情就要终结了。
但其实大部分女人都是拿到一笔可观的分手费后便彻底消失，真正需要池绛出马的次数并不多。
可是在她见过的仅有几个前任限定嫂子里，她可以确定，这个和以往的类型完全不同，她的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池绛仔细搜索脑海里的词汇，想到了一个适合形容她的近义词。
幽怨。
池绛按照以往的流程先去洗手间补了个妆，掏出她的正宫红，对着镜子仔细的涂深了几个度，让自己看上去更有气场。
当她坐在那个女孩子对面时，那个女孩听到声音迅速转头，池绛看着她眼底的喜悦瞬间被疑惑取代。
女孩满脸警惕的发问：“你是谁？”
池绛慢条斯理的解释：“放心，我不是池延舟的老婆，他那种人怎么会甘心娶老婆呢。”
对面的人神色稍稍松弛，池绛挑了下眉抱臂靠在椅背上，俨然一副不好惹的姿态，语气也冷了几分：“我是池延舟的妹妹，我叫池绛。”
女孩不解：“你来干什么？”
池绛眼神轻蔑：“和你看到我第一眼想到的差不多，来告诉你不要再缠着池延舟。”
女孩有些慌乱，音量拔高了些许：“我没有要缠着他，我只是想和他好好告个别。”
池绛这才注意到，对面的女孩子年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脸上画了很精致的妆容，似乎连睫毛都是刚烫过的，卷翘又浓密。
洁白的裙子上没有一丝褶皱，想来是熨帖的很细致。
这一切都预示着她很重视这次见面，可惜精心的准备了一切，来的却不是自己期待的人。
她不禁有些动容，同为女孩子，她或许不能完全的感同身受，却也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而感到愧疚。
在心里轻轻的说了抱歉之后，开始步入正题。
池绛盯着她的脸，说：“是告别还是挽回你心里比我清楚。”
女孩有种被拆穿心里的难堪，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池绛继续说：“他不会再见你的，你和他已经结束了，对于他来说你的出现只是短暂的调剂了一下他生活里的平淡，现在他腻了，也就不再需要了，识趣的离开是你最体面的结局。”
用最冰冷的语气说着最伤人的实话。
对面的女孩子听完这番话后眼底聚起浓重的雾气，池绛看到她的睫毛都在打颤，她本想继续说下去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问题。
“那他爱过我吗？”
池绛嗤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我不是第一次处理我哥的感情问题，我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事实上从我记事起他就没有安分过，他给过你的，以前给过别人，同样以后还会给很多人。”
“那这些话为什么不是他来说？”女孩双手按着桌边，由于太过用力，指尖充血变成了紫色，说话的声音也明显带上了哭腔。
池绛知道她心有不甘，但是这个问题和刚刚那个问题同样傻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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