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处暑,南方的空气闷窒而潮热,暖风如浪潮滚滚涌来,整栋教学楼热得仿佛一座巨大的蒸炉。
由于空调未开,教室里只有几盏绿色长叶大风扇哗哗地转,埋头写题的准高三生们就像被烤熟后搁在风箱里干熏的腊肉,又酸又咸的汗味在空气里弥漫。
但没办法,他们是最早一批返校的学生,教室里的空调还未检修和安装新的雪种,只能等正式开学前学校统一安排。
其中一间靠楼梯口的教室,灰色汗衫湿透背脊的中年男教师正举着他的圆规尺,在黑板上敲了敲,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今年高考的严峻形势。
“同学们,今年的高考数学平均分创下历史新低,你们不少师兄师姐考前信心十足,考后全军覆没......老师很替他们惋惜,因为题目没超纲,只是题型有变化,送分题减少还加大了计算量,基础不好的同学很容易心态受挫。明年就轮到你们这一届了,大家注意,那种一昧埋头刷题、不求甚解只求套路的做法得改,要‘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
讲台下一众学生听得表情凝重,尤其是前排那几个成绩好的,甚至还特地把老师那句话抄在笔记本上。
不过也有心不在焉的,快到高三还是老样子,有的趴桌,有的眼神游移,还有的跟同桌在桌底下腿别着腿较劲......
“冬月,老王快发飙了,”中排一个靠窗的双人座,短发女孩悄悄撞了下还在盯着窗口的同桌,压低了嗓子,“回神。”
窗边的少女转过头来,轻轻“哦”了一声。
她的脸庞素白,在日光的映照下皑如山间雪。
短发女孩被晃得屏息,旋即轻叹:
就算光看脸,老王肯定也舍不得凶这位。
冬月是艺术生,老王对班里艺体生的态度都是放养的。
而讲台上的老王此时神情严肃,鹰隼般的目光径直扫过全班,最后停顿在那几个七倒八歪、无心听课的学生身上。
“都这个时候了,有些人还不专心,看看自己期末排名,别说重本,我看上一本线都悬了!”
这话听着凡尔赛,但对大部分二中学子而言很可怕。
因为S市二中是市重点学校,省一级名校,一本率百分之九十四,堪称S市教育界的当家门面。
能进这所高中的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各区初中的佼佼者,自尊心很强。
当然也有一小撮“害群之马”,大多都是家里颇有门路的择校生,负责拉低全班平均分的那种。
这帮家伙在班里不务正业,性格又调皮难管,面对高考也有恃无恐,几乎把“考不好就掏钱去国外读书”的态度摆在了脸上,搞得老师们烦不胜烦。
实际上,他们家里为了让孩子进入二中,费了不知多少关系和金钱,就为了让小孩能收心学习。
老王对这种做法颇有微词,甚至一度找校长抱怨过,奈何拳头掰不过大腿,金元时代人情社会,任何学校都不能完全免俗。
否则,学校修缮、活动奖金......这些要从哪来?
被领导劝得满肚子气的老王也只能无奈感慨:还不如扩招特长生呢,至少能给学校各种大赛增光添彩。
像班里这个顾冬月就不错,小姑娘学钢琴的,不仅在国际大赛斩金收银,文化课也没落下,去年高二班里语文老师带队参加全国中学生创新作文大赛,她抱回了决赛一等奖,登上校刊表彰,收到奖金的语文老师乐了好几天。
老王当时还蹭了对方一顿办公室豪华下午茶。
可惜高三要重新分班,顾冬月选了年级前五十才能进的英才实验班,里面的教师都是学校从全国特聘的名师,他那同事恐怕要痛失这么一位得意门生了。
至于被惦记的“门生”本人,此时却将眼神专注地看向老王......头顶的时钟。
还有三分钟放学。
随着时针滴答,她浅浅吸气,心跳越发紧促。
就在今天,她决定办一件人生大事,而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包括她最好的朋友知道。
顾冬月想着,又瞥了一眼书包,里面的夹层静静地躺着一封她写了很久的信。
从数月前落笔开始,她就已经修修改改好几遍,有时写到深夜,月色微凉,她的心也如同沉浸在温柔的月光中,久久难以入眠。
这封信要送的对象叫夏安,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人称“五边形战士”,竞赛班永远的神。
此人不仅脑子灵光,长得更是祸国殃民,暗恋他的女孩能从班门口排到林荫道。
顾冬月与他两年都无缘同班,但偏偏其它时间缘分不浅。
高一开学首日,两人就在空无一人的大礼堂相遇。
那时午后蝉鸣,礼堂寂静,为了开学典礼的表演提前来试琴的顾冬月,发现了窝在礼堂后排假寐的少年。
“你是谁?”
“你又是谁?”
“我是下午要表演节目的学生,提前来试琴。无关人员请不要待在这。”顾冬月不喜打扰,神色越发冷漠。
“真不巧,”夏安倒是好脾气,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双眸含笑,狡黠地回怼了她的质疑,“我下午也有节目,算不上无关人员。”
少女当时心高气傲,轻轻瞥了他一眼:“那就不要影响我练琴。”
“你会弹琴?”少年好奇地把下颌撑在椅背上,好奇地望着她,眼眸亮晶晶的。
顾冬月不理他,直接开了灯,坐在台上的钢琴前,开始了试奏。
雅马哈的立式钢琴,琴键因为年久有些松了,但音准还行,尚在她的接受范围。
等一曲疾风骤雨的《冬风》结束,礼堂里响起了轻轻的鼓掌声。
“真好听。”
顾冬月本来是不愉快的,但在男孩灵动又真诚的笑意里,被打扰的不满如雪霁初晴,消弭于无形。
算他有眼光。
后来,顾冬月在学生会里再次见到了他,那时他已经被推荐为学生会主席,在人群中犹如众星拱月。
人人都爱他如沐春风般的友善,也服他凌驾众生的头脑。
少年就如同一轮普照众生的太阳,温暖而又澄澈地照耀着所有人。
不过顾冬月依然没怎么在意他。
直到高一的元旦爱心汇演,她穿着深蓝色的人鱼礼裙演奏肖邦的月光,下台后被国际部的学长们堵在半路,索要联系方式。
当时她身边恰好没有同伴,为难之际,是负责主持的夏安及时赶到,一个人挡在了她前面,顾冬月第一次看到笑容从他脸上消失。
“离她远点,不然我会将你们的名字立即上报年级。”
那几个学长羞恼成怒,甚至动了手扯他租借的主持人西装,但被拽领子的夏安毫不动摇,还淡淡地念了个他平时不说的字:“滚。”
顾冬月慌忙喊路过的同学,才将那群人逼走,只是可惜了夏安那套西装,纽扣被扯掉一只,没找回来。
因为担心他的人身安全,放学时她悄悄让司机跟在对方后面,没想到发现了夏安另一个秘密。
他住在一个很老旧的小区,跟他的奶奶一起生活。
顾冬月看他熟练地推着老人的轮椅,带她在小区慢慢散步,还温声说着什么趣事,把老人家哄得眼睛都笑弯了......
很久以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心跳得很快。
就像有一轮小太阳,将他的光芒撒到了她心间。
顾冬月从小到大从未主动喜欢过异性,难以理解心底涌动的复杂情愫,而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轻易得出结论,于是用了一整个高二反复纠结。
那时作为学生会干事,她与夏安有着很多交集,各种活动的、比赛的、甚至还有值日巡逻......
她能感受到少年注视自己时眼里的温度,而且他总是对她笑,可是顾冬月不敢断定什么,因为他也对别人笑。
夏安在二中极其出名,不仅因为颜值,还有他身上耀眼的学神光环。
在他之前,学校从来没有过能够同时在数学和物理奥林匹克竞赛斩获CMO和CPhO双金牌的天才,也没有过提前被国内最好的两所大学抢夺、本人却表示要按部就班参加高考的奇葩,反正二中校长乐坏了——
夏安参加高考,意味着学校今年极有可能出一个省状元。
为此,学校甚至开出高额奖学金,还签了个什么状元协议,确保夏安不会被其他学校挖墙脚。
大概是回忆的时间太久了些,顾冬月被放学的铃声猛地惊醒。
“呼,总算解放了——”同桌的短发女孩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收拾书包,“冬月要一起走吗?还是说你要等应欣?”
应欣是顾冬月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起的闺蜜,虽然不同班,但经常一块放学。
“不了,我待会还有事。”想到自己的计划,顾冬月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书页。
“OK,那我先走咯。”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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