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智眼睛眯着,没完全睡醒,指使道:“去把窗帘打开,怎么不喊我,误了火车咱们怎么回去过年,春运票多难买,你知道吗,我们要坐800多公里的夜车。”
“怕吵你睡觉。”露西照做,细白的腿根被渔网袜勾勒出诱人的形状。
钟智这才发现她换了身衣服,眉毛一挑,两只手在头脸上揉搓,寸头硬硬的,扎手,他坐起来盘问:“去哪儿玩了?大学城?”
他露骨又鄙夷的眼神让露西的后背灼烧发烫。
“穿成这样……勾引哪个小伙子?”钟智站到露西身后,抱住她,发现她还换上了高跟鞋,“媳妇儿,说句话你可别生气,俗话都说狗改不了吃屎,你跟了我,还想着那活计吗?你要去跟我见爹娘了,还不相信我的诚心?”
露西的腰比在外面崩得还紧,磕磕绊绊道:“没有,就,就是去玩了一下,我看到镜子,吓一跳,哎呀,我那么丑,公婆会嫌弃我的,就买了套衣服打扮一下,你,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车是凌晨三点的,钟智醒得比闹钟早,破窗棱外头漆黑,黑压压,旅馆背面对着停建的工地水泥池,一点光都没,让人心慌。
露西坐到床上:“我觉得好看点,就是……有点冷。”
钟智穿上外套去放水,抽水马桶轰得一下,差点儿把地板吸起来,他带着一脸潮湿的水珠走回窗边,拾起露西随意放的衣服擦了下脸。
“冷?冷不是你自找的。”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这点曾让露西喜欢得发狂,太男人,太霸道,太深奥了,怎么会有这么沉着不肤浅的男人,这样的人,是她的真命天子。
钟智一股脑把衣服塞回行李包,又伸手掏,掏了半天,拿了根火腿肠给露西:“喏,吃吧,就这点了,留给你吃。”
露西接过去,握在手中犹豫:“你,那你吃什么?你饿不饿?”
“我不饿。”钟智说,“睡饱了就不饿,饿也得忍着,等我娶了媳妇儿,还愁饿吗?”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露西脖子上的项链,“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金项链?”
露西听出了一丝贪婪和试探,她低头摸玉牌:“嗯。”
肩膀一热,是钟智亲昵凑过来搂住她,另一只手也绕到她胸前抚摸,没往里伸,而是替她掖实了小外套。
“媳妇儿,老公知道你还不信我,我一跟人说话,你就怕得跟个小老鼠似的,你瞎想什么?”听了这话,露西不住摇头,身后猫咪又在拱她,她把猫往外推。
钟智懒洋洋重申:“我只买到一张票,不是不给你买票,车站就在旁边,外头就是警务室,我能把你怎么着?你呀……”耳边喷来一股风,“都是为夫的人了,还把我当外人,你所有的,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是我的。”
那是一阵诡离的冷风,从耳道吹进眼睛,吹进鼻子,吹到嘴巴,露西牙齿打颤,对钟智讨好道:“阿智哥,你们那边,真的有18万的彩礼吗?”
“有啊,嫁妆有多少,彩礼就有多少,要多少有多少!”
“那,那你爸妈要是不喜欢我,不要你娶我怎么办?你给他们说过,我以前,我以前。”猫对她的无视感到愤怒,咬住她的外套流苏拉扯,露西慌忙转身抢夺那可怜的流苏。
钟智硬把她掰到自己面前,样子是笑的,眼睛是弯的,露西却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点细微不同,像下水道口漂浮的头发丝儿,只有一根两根,团着,涡旋着,让人恶心。
没从头上脱落前,发丝是温香顺滑的,一旦掉下去,就从青丝变成了污秽。
“跟你说过多少次,爸妈那边我早就编好了说辞,你是我在皮具行认识的客户,你家是是开电动车店的,在市里有一套写你名字的房,上头只有一个哥哥,已经结婚了,时不时还会帮衬你。”
编,编得与现实大相径庭,钟智被自身缜密的谎言爽到,一时竟忘形畅享着露西的身世,越说越双眼发光。
“我们结婚要办三场婚礼,把我老爹老娘还有几个老表都接上,租个大巴车便宜点,还有场地,酒,买什么样的酒?看我们的预算吧。”
“嗯,婚礼。”
一辆绿皮火车拉着汽笛声飞驰而过,哐哧哐哧,并未停靠。
冬天的夜总是那么黑,黑里如粉笔头画的一般冒出来一点微末的白,是车头烟囱喷吐的废气,将城市上空调成一块无边无际的色板。
露西怔怔望去。
玳瑁猫身上的棕黄色,是这块色板中,最明亮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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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灰色瓷砖地面洒下一池月光。
四个人站在客厅里,萧瑟平静的空间便拥挤喧闹起来,苑荷乐轻车熟路去客卧拿了一卷瑜伽垫,铺好,跟冯笑排排坐,等一个解释。
魏参还拎着沐浴用品,三言两语概括完案情就去洗澡了,他的作息一向稳定,雷打不动,纪律严明。
“看看你队长。”苑荷乐给躺在瑜伽垫上占据全部空间的冯笑一脚,“让开点,我也要坐,明漪,你对着墙干什么,来来来聊天,你明天可是女一号哎,要不要我给你出点主意!”
“小商,你在碧海蓝天怼那几句可太牛逼了,哪学的啊?让哥们儿也长长见识。”
商明漪很正经地在和白墙对话,有来有往,苑荷乐捏住冯笑的嘴巴。“嘘——”
商明漪:“嗯,可是我不会改的,那个模型不是以你为原型设计的。”
白墙:……
商明漪:“你大喊大叫,走来走去,我都不会改啦。”
她看手机,“你为什么还没有睡着?到晚上你会特别脆弱,我不想让你在外面。”
白墙:……
“这不是游戏,不能乱玩,71号不愿意,我让它明天来陪你。”商明漪摇头,随即停顿,举手投降:“没有不要你!很重要,对。”
离开墙之前,她不太放心地拍了拍墙壁,以‘呐,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我下面给你吃啊’的语气说道:“教授说过的,这样写不会有问题,我向你保证。”
苑荷乐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鹅蛋,看那片墙的眼神愈加诡异:“明,明漪,那个,墙里,有人?”
“是戴安娜,你见过的。”
“什么时候见过嗷!”苑荷乐大力捶冯笑,强行挥退脑子里各种血腥画面。
商明漪没有坐,蹲着,兀自戳弄手机,和他们二人无眼神交流,就跟在敷衍回话胡编乱造似的,蓦的,她对着地面说:“我妈妈今晚没有空,能帮我做干预训练吗?”
浴室哗啦啦流水,停一会儿,继续冲,在这样的水流声中,冯笑面无表情戴上一个袋鼠头套。
他穿无袖工字背心,肩膀和胸肌都很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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