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草原风色替代了层叠山峦,乌罗儿一行人跋涉多时,终于回到了风骑族的冬驻地。
此处是一块巨大的河谷,归川支流蜿蜒穿谷,河岸结着薄冰,寒风吹过时会漾起细碎的凌响。枯黄的草浪在冬风里伏低又扬起,一直蔓延至铅灰色的云层底下。
散落的白色毡帐密密麻麻地卧在草间,唯有中央那顶兽皮大帐,虽在阴沉天光中失了几分耀眼,仍透着沉沉的威压。风卷着草屑掠过帐篷,呼呼声混着远处支流的冰裂轻响,显出几分肃杀孤寂之感。
乌罗儿一行人马踏着烟尘归来时,帐前早有数人等候。
为首的男人身着深色管事袍服。他面容精干,眼角虽已爬上细纹,但身板挺直,眼神也锐利,见马队归来,脸上立马展露了笑意,急忙迎了上来。
“大少,总算回来了!”卢佐声音洪亮,“此行辛苦!山炉族那边一切可还顺利?”
乌罗儿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身旁侍卫,也对着卢佐点了点头,唤了一声:“干爹。”
只是语气平淡,除去长途奔波后的倦意影响,也并无多少亲近。
“好!好!回来便好!”卢佐大笑着,用力拍了拍乌罗儿的臂膀,眼神在他脸上细细扫过,接着便亲热地揽过乌罗儿的肩,侧身引着他往大帐走去,“族长近日身体欠佳,已歇下了,大少晚些再去问安,也不迟。”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卢佐处理事务的偏帐。帐内陈设简单,一张宽大的桌案,几张毡毯,角落里还堆着些箱笼。
卢佐却在这一刻松开了揽着乌罗儿的手,脸上的笑容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
“玩够了?”卢佐的声音低沉下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那山沟沟里都干了些什么!整日围着那个哑巴女人打转,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吧!”
乌罗儿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看向卢佐。
卢佐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步步紧逼,吐出的每个字都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怎么?那边的山水养人,还是那山炉族的大姑娘格外会伺候人?让你这样乐不思蜀,都舍不得回来了?!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耗费无数心血,不是让你学你那阿爸一样,被女人迷得团团转,忘了自己该干什么的!”
话及翠微,乌罗儿脸色终于沉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戾气。
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卢佐的眼睛。他像是被这无声的反抗激怒似的,猛地抬手,戳着乌罗儿鼻尖,厉声骂道:“怎么?小畜生!翅膀还没硬就想飞了?真当自己是风骑族尊贵无匹的少爷了?”
“别忘了你是谁!别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从那行商手里捞出来的!要不是我,你早就跟你不知道被卖哪去了!还有你自己那亲族,我不是没带你回去过吧?你自己也是看过的,是不是死光了?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连串难听的咒骂扑面而来,乌罗儿却像是被骂傻了一般呆滞着一动不动。
行商、亲族……
这些乱七八糟的字眼如同石锤狠狠砸在他的脑海,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他恍惚了一瞬,茫然地眨了眨眼。
眼前是卢佐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帐内是熟悉的布置,就连声音也是真真切切地传进耳中的,可那些话语所指的内容,却像是隔着一层浓雾,模糊不清,支离破碎。
他无措地望着卢佐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觉得他吐出的内容既熟悉又陌生,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神色间已满是痛苦。
卢佐将他的恍惚和茫然尽收眼底,眼底依然只有厌恶,很快又被怒火覆盖。他认定这是乌罗儿的忤逆和装傻。
“怎么?又不记得了?”卢佐嗤笑一声,语气更加侮辱,“也是,你这脑子时好时坏,疯疯癫癫!要不是我这些年替你兜着,你早被族里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他喘了口气,压下怒火,转而敲打道:“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蠢货!你若是再不争气,主帐里躺着的那个老东西,可就真要把他屁股底下那张位置,传给他捧手心里的亲儿子了!”
卢佐说着又逼近一步:“到时候,别说权势地位,就连你心心念念、舍不得回来的那个山炉族小姐,也不是你的!她要嫁的是风骑未来的族长!若那人不是你,你以为这桩婚事还能轮得到你吗?!她嫁的便是别人了!”
乌罗儿脑中混乱的思绪一瞬间散去,他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瞳孔紧缩。
帐外,草原的风呜咽着刮过,卷起阵阵草屑,拍打在帐幕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得帐内死寂一片。
卢佐正欲再次开口,乌罗儿却忽然抬了眼,旋即,他苍白的脸上却缓缓扯开一抹极诡异的笑。
卢佐猝然顿住,所有话顿时卡在喉间。他脸上怒色凝固,竟罕见地愣了一瞬。
“啊!”
额心骤然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弹了一下,瞬间将乌罗儿从那片混乱而清晰的泥沼中拽了出来。
他猛地吸了口气,仿佛溺水之人浮出水面,涣散的眼神骤然聚焦。他下意识地捂住额头,抬眼望去。
翠微站在他面前,微微蹙着眉,垂着脑袋看着他。见他终于回神,她这才收回手。
刚刚那一下,怎么是翠微弹的。那么用力做什么嘛?
乌罗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不管这会儿时机对错,伸手就捂住了额头,带着点委屈和依赖嘟囔出声:“……痛。”
然而翠微并未如往常那般露出些许无奈或安抚的神色。她只是看着他,然后抬手,在空中快速地比划起来,十分焦急:【你喝个茶,为何莫名其妙地皱眉?又哭又笑的?你想起什么事情了?】
又哭又笑?
乌罗儿怔住了。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岂料还真的触到一点未干的湿凉痕迹,整张脸也是紧绷在的。
他方才,竟是那样的表情吗?
方才那些画面又开始在脑海里翻涌,它们和现实交织在一起,像涨潮般狠狠撞进他的脑海,让他头晕目眩,分不清今夕何夕。
可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
翠微见他眼神又开始飘忽,显然是陷回了方才的失神状态,不由得再次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乌罗儿一个激灵。
翠微面色凝重地看着他,继续比划道:【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该回去了。
乌罗儿茫然地看着她,大脑似乎还滞留在那个充满屈辱的夜里,一时间竟没转过弯来。他点了点头,依从着翠微的话起身,僵硬地朝着帐门走去。
帐子里暖融融的,除了酥油茶还有几缕别的淡香萦绕在他周身,熏得他脑袋昏昏沉沉的,甚至眼前有些发晕。乌罗儿毫无防备地掀开帘子,不料一股难以形容的,混着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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