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金红色镶边还没从雪原上完全褪去,陈光阳一行拖着沉甸甸的柳条筐。
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浩浩荡荡回到了靠山屯的小院。
筐里鲜鱼的扑腾声和孩子们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驱散了归途的寒意。
“媳妇!快瞅瞅咱虎大将军的功劳!”
陈光阳一进院门就亮开嗓门,把柳条筐往当院雪地上一墩。
鳞片在暮色里闪着最后一点微光。
二虎挺着小胸脯,鼻头上还挂着半干的鱼粘液,小脸却扬得老高。
沈知霜闻声从灶房里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看见那冒尖的一筐鱼,眼睛也亮了:
“哎呦!真没少整!快进屋暖和暖和,我这就拾掇!二虎想吃啥?酱焖还是炖豆腐?”
“都要!”二虎吸溜着鼻涕,小眼睛放光,已经开始幻想满桌鱼香。
李铮放下肩上的冰镩子,立刻去井台边打水。
小丫懂事地拉着小雀儿去抱柴火。
大龙则帮着陈光阳把工具归置到仓房檐下。
院子里瞬间又忙活起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着鱼腥气,烟火气十足。
陈光阳搓了搓冻僵的手,刚想进屋喝口热水暖暖,院门外猛地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
“光阳哥!光阳哥!不好了!出…出事儿了!”
二埋汰和三狗子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棉帽子歪斜,脸跑得通红,嘴里呼出的白气拉得老长。
二埋汰那件旧棉袄的扣子都崩开了一个,三狗子更是跑丢了一只手套。
“咋了?让狗撵了?喘匀了气儿说!”
陈光阳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意敛去,眉头拧了起来。
这俩兄弟平时虽然虎超,但很少慌成这样。
“是…是王叔!”三狗子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王叔在…在镇子大集上…跟人干…干起来了!”
二埋汰猛地直起腰,脸上又是急又是气,唾沫星子乱飞:“何止干起来了!让人给削了!就在供销社门口!那帮瘪犊子,下手贼他妈黑!王叔那拐棍都让人撅折了!”
“啥?!”陈光阳脑袋嗡的一声,一股邪火“噌”地就顶上了天灵盖!
王大拐
老爷子那是靠山屯的定盘星公社的老主任。
更是他陈光阳敬重的长辈!谁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
“对方啥来头?几个人?”陈光阳的声音瞬间冷得掉冰碴一边问一边大步流星就往院外走。
顺手抄起靠在仓房墙根下、刚才凿冰用的一根手腕粗的硬木短棍。
那棍子一头还沾着湿泥和冰碴。
“六…六个!”二埋汰紧跟在旁边咬牙切齿。
“是王屯那帮牲口!领头的叫王铁柱外号‘镇山虎’带着他那五个亲兄弟!叫什么‘王家六虎’!
都他妈在部队里混过几年膀大腰圆仗着人多在集上横着走惯了!
王叔就说了他们两句别占道摆摊堵路口那王铁柱上来就推搡王叔拄拐没站稳倒了他们…他们还踹!”
二埋汰气得浑身哆嗦眼睛都红了。
“操!”陈光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脚步更快了几乎是在雪地上小跑起来手里的硬木棍攥得咯吱作响。
李铮二话不说抄起旁边另一根备用的冰镩杆子闷头跟上。
大龙一看这架势把小雀儿往小丫怀里一推:“看着妹妹!”也抓起根烧火棍追了出去。
二虎更是来劲
“哎!鱼……”沈知霜追出来喊了半句看着陈光阳那杀气腾腾的背影和后面跟着的一串人。
知道拦不住只能焦急地跺了跺脚“都小心点啊!”
靠山屯离镇上不远陈光阳心急如焚带着一股煞气几乎是跑着冲进了镇子大集。
往日里快散集时应该冷清些的街口此刻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人声鼎沸指指点点。
“让开!”陈光阳一声低吼如同炸雷震得前面看热闹的人一哆嗦下意识地让开一条缝。
挤进人群最里圈眼前的景象让陈光阳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血直冲头顶!
只见王大拐老爷子歪倒在供销社门前的雪泥地上那根从不离手的枣木拐棍断成两截可怜巴巴地扔在旁边。
老爷子脸上青了一块嘴角破了渗着血丝崭新的蓝布棉袄前襟沾满了污泥和脚印帽子也掉了花白的
头发散乱。
他正挣扎着想爬起来,旁边两个本屯看不过眼的老汉想扶他,却被几个彪形大汉凶狠地瞪了回去。
围着王大拐的,正是六个铁塔般的汉子。
都穿着半旧军棉袄,剃着板寸,一脸横肉,眼神凶狠。
为首那个格外壮实,肩宽背厚,像半截黑铁塔,正是王铁柱。
他抱着膀子,一只脚还虚踩着王大拐掉落的棉帽子,嘴角挂着轻蔑的冷笑,正对着地上啐了一口:
“老棺材瓤子,管闲事管到老子头上?也不打听打听东风县西边这片儿,谁他妈敢拦我王铁柱的道儿?
给你脸了是吧?再他妈啰嗦,信不信把你那另一条好腿也打折?
“王铁柱!**你祖宗!
二埋汰眼睛瞬间就红了,嗷一嗓子就要往上扑,被三狗子死死拽住胳膊。
陈光阳没吼,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子冰冷刺骨的寒意,比吼出来更瘆人。
他分开前面挡着的两个人,一步一步走到王大拐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把老爷子半扶起来,靠在自己腿上。
他脱下自己的军大衣,不由分说裹在老爷子身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王叔,伤着哪儿了?骨头有事没?
王大拐看见陈光阳,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委屈,更多的是愤怒和无奈,他喘着粗气,指了指胸口和腿:
“咳咳…没…没大事,骨头应该没折…这帮…这帮牲口…
“光阳!光阳你可来了!
旁边认识陈光阳的乡亲立刻凑过来,脸上带着惧意,压低声音急急劝阻。
“可千万别硬来啊!这王家六虎,真不是好惹的!亲兄弟六个,都在部队练过把式,打架下手黑着呢,还特别抱团!你一个人……吃亏啊!
陈光阳轻轻拍了拍王大拐的手背,示意他别说话。
然后慢慢站起身,把老爷子交给身后跟上来的李铮和大龙:“铮子,大龙,扶好王爷爷。
他这才转过身,正面看向那六个抱着膀子、一脸挑衅的壮汉。
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挨个扫过王家六兄弟的脸,最后定格在那个领头的王铁柱身上。
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嘴角似乎还扯了一下
,像是在笑,但那笑意丝毫没到达眼底,反而让人心底发寒。
“呵……陈光阳从鼻腔里哼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人声,带着一种冻透骨髓的轻蔑。
“在东风县这片儿,想让我陈光阳吃亏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一字一顿,“还他妈没生出来呢!
“陈光阳?王铁柱显然听过这个名字,脸上那嚣张的横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神里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上下打量了陈光阳几眼,对方虽然也高大结实,但比起他们兄弟六个的块头,还是显得“单薄了些。
再看他身后,除了两个半大孩子,就一个刚才骂骂咧咧的愣头青和一个干巴瘦的,还有一个更小的崽子(二虎)攥着土坷垃。
王铁柱心里那点刚升起的忌惮瞬间被更大的不屑压了下去。
他嗤笑一声,嗓门洪亮,带着浓重的嘲弄:“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陈光阳啊!咋的?想替你老**登出头?
他旁边一个满脸疙瘩肉的兄弟立刻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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