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昭雪这一觉睡了整整6个时辰，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6点。
她径直去了宗门执霄府，出示任务牌与玉传，迅速完成核验。
“罗仙长，这是我们近期统计的妖兽出没名单。”飞仙城的沈管事将厚厚一沓文书递来，神情焦虑，“大阵灵力不足，只能堪堪护住主城区，郊野村落都……”
“你们要我出力杀妖，或是给阵法充灵力，对吧？”罗昭雪接过名单，翻了一眼。
“……正是。”沈管事讪讪笑着点头，“仙长明鉴，我只是养气初阶，每天抽空灵力也不够维护大阵的呀。”
沈管事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修士，因族里出过长老，便也被提拔，有了个和凌霄宗对接的活路，阿青也是被他收养的，跟着姓沈。
罗昭雪才从潜麟山脉脱身，还不想如此之快又出城，万一撞上了追踪她的人，岂不是很尴尬。
但，总不可能见死不救，城外还零零散散分布着许多村落，她晚一天去清除妖兽，普通人就多一分危险。
“把村民上报的名单和坐标给我吧。”
“好好好！罗仙长慈悲呐！”管事抚掌，身旁的沈青瑕上前，将足足有一指厚的名单递过来。
“......？”这么多？
“这是你们五城统一提交的？”罗昭雪眉头微蹙。
“罗仙长，这看着虽多，只因五城中，唯有飞仙城紧挨着潜麟山脉，平日还有些仙者来往。
剩下四城，除了半年来一次审查的凌弟子以外，几乎见不到有路过的修士呐！”
...怎么会？纵使修士稀少，但不是有历练司收录汇总吗？
“之前的弟子是如何处置的？”罗昭雪直接问道。
“这...”
“你放心说，我已应承了你出城除妖，自然不会食言。”
“往日的凌霄弟子，皆是补充了护城大阵里的灵力便离去了。可这灵力也只能紧着用半年，一旦有大妖袭城，只能听天由命...”
...先前她就觉得不对，果然如此。
凌霄宗的贡献制度看似严谨，实则分配不太合理。
外门弟子需每年上缴200贡献点以做学费，宗内任务普遍5-15贡献点，出一次历练任务30-80贡献点，如此算来，几个月就能攒够。
长年在宗内不出，亦能安然无恙，直至阳寿耗尽，魂归天地。
宗门外的百姓、妖乱、死活与己无干。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以来隐隐觉得有违和感的地方。
她忽然明白纪霜雁当初为何苦劝她早入内门——长久困在这样下坠的环境中，人心是会变的。
罗昭雪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我会去除妖。”
“仙长这般尽责，阿青，只要罗仙长需要物资，你尽管准备！”
沈青瑕向罗昭雪拜了拜：“仙长一心为民，阿青拜服。”
“你先起来，我物资够用了。”她简短回道，点头示意后，抱起名单转身离去。
好吧，这么多妖兽。起码三千贡献点的问题解决了。
罗昭雪租赁的客栈靠近城门，她大致浏览了一遍妖兽分布，计划今晚清理飞仙城周边五公里内的几个重点区域。
可恶！什么时候她才可以御剑啊！骑马好慢！
但也只能认命。连纪霜雁那样的内门弟子都还不能御剑，那看来至少要到玄丹期，也就是差不多结了金丹才能御剑。
...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
“谢谢仙长！谢谢仙长救了我们全村呐！”
百果村中，领头的老妇跪地埋头就拜，身后一群村民呼啦啦齐齐跪下磕头，连小童都跪得整整齐齐。
“......大可不必！老人家！快起来！”这和折她寿有什么区别！罗昭雪惊恐，连搀带扶才把众人扶起来。
这个村落名为百果村，先是有林中小兽来偷吃一两个小果，不知何时就引来了好食人肉婴孩的夜啼公，在她来之前已经肆虐半月有余。
老妇带领村中青壮和妇人们组了两队人马，每天轮换着在村落中巡逻，即使是最柔弱的孩童，也能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反应过来，拔刀摇铃。
罗昭雪来得正是时候，夜啼公喜在每晚太阳将落的时候出现，人脸鸟翅，驼背散发，以破布裹身，爪如枯骨。
开口会发出婴啼吸引村民查探，好食8岁以下的孩童，更有甚者会使幻术迷晕孕妇，剖腹取食。
拿下此妖并不艰难，只是他生了双翅，又会极简单的幻术，一见打不过就马上逃走，村里的箭并不精巧，通常射出十米出头就一头栽下。
罗昭雪先在空房四周设下限制行动的阵法，割破手掌，撒下仙血，又使小法术模仿了婴幼儿的哭声，静待两三个时辰——那夜啼公便被罗昭雪充满灵力的血液吸引而来！
“嘎哇！嘎哇！”他先是围着房子猛猛嗅了几口，激动叫了几声。
好浓郁的血气！这样有灵气的婴孩，他已经好几十年——不！好几百年都没有吃到了！
好香啊...好香啊......孩童的血肉犹如晶莹剔透的油脂乳膏，他最喜欢吃活着的小孩。
以前乱世，孩子总是被溺死或者扔在山野石头堆，等他发现的时候早就朽了！简直难以入口！
虽然婴孩总是吃了几个关节就不出声了，不如更大一点的小孩能活能叫...但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的、仔细的、珍重地品尝的！
“嘤嘤...嘤嘤...”他埋低身子，抓住门板，轻轻地、温柔地一推...
木门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马上、马上就能吃到灵力充足的——咦？
翠青色的剑光已至。
连屋外的月光都来不及洒向剑锋。
“嗤——”
一声极轻的斩裂颈骨的声音。
夜啼公只觉得自己的视线突然飞起，房梁，门框，还带着余晖的天际线，屋外的老树，滚啊滚，滚啊滚。
夜啼公扭曲的脸上仍然凝固着畅快的狞笑，枯败的发丝溅上点点血迹。
驻留原地的鸟身保持着前倾的姿势，五指成抓还往前探了半寸。
‘咦......？’他看见一具无比熟悉的身体。
眼前缓缓停住了一双乌黑嵌银长靴。
‘是......我？’
这个疑惑才将将冒出，黑暗便吞噬了视野。
那具无头身体轰然倒下，爪里还残留着半片不知何时撕下的婴儿襁褓碎布。
......
真的杀死了。
罗昭雪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妖兽血肉里的腥味，混着潮湿的泥土腐味灌进鼻腔，黏腻、沉重，像是要钻进身体里。
她真的杀死了这个妖怪。
这个吞食了三个孩童的夜啼公，是由她亲自设伏、一剑斩首的妖物。
罗昭雪腹腔翻涌，那尸体被一剑斩开，切口干净利落，明明是...堪称漂亮的一剑，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堵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沉重，叫她有些想吐。
...明明他已经残害了不知道多少生命了。
是因为它有着似人的身躯吗？还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斩杀一个有意识的存在。
罗昭雪她咬住下唇，慢慢地，越咬越用力。
直到一股铁锈味传来，将那些恶心与恍惚压下。她用剑尖挑开尸体皮肉残渣，捡出一枚温热、泛黄的灵核。
养气后阶的妖兽，光是皮囊就能换二十贡献点。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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