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永年扮作病患,走进医馆后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病患,紫黑的毒斑定有源头,他忙扑到吴德全的帐台上,揪起了他的衣襟:“快,找到源头,是从哪里开始的?!”
吴德全惊得僵住,手中几片金银花落在铜碟中,商书桓刚到,就出了疫症,按理,必定与他有关,可商书桓自己却无事,他再三掂掇,不愿下着判断,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这位老爷,小人只是看病卖药的,这疫症,小人并未见过啊。”
“何时出现的?”
“就今日。”
付永年往病患中走去,一一询问,却无人答他,见他靠近,皆是防备躲避之态。
一老妪见他执拗,上前拉住他:“这位老爷,您还是走吧,这疫症我听说过,京城里有,可今日一早,不知为何……便轮到我们了。
随行的下人匆忙赶到,小心翼翼避开药铺里捂着口鼻来去匆匆的人,草药味带着安神的效果,奔跑所致的急喘很快平复下来。
他们在病患中很快找到了付永年的身影,胖硕的身材在枯瘦黝黑的一群人中尤其显眼,他们高声唤道:“大人!大人!”
付永年一惊,满药铺的百姓更是愣住,大人?一双双眼睛看向付永年,片刻,那老妪跪了下来,毫无预兆。
“大人,大人,我们有眼无珠,求您救救我们,听说靖王殿下解了龙霓疫病,如今龙霓人人称颂,还请大人通禀,也救救我们这些山野村民。”
付永年退了半步,目之所及皆是纷纷跪倒的人,哀求声杂乱不堪,有的声色虚弱,依旧喊着:“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
蕲艾出现,坐在梁上,晃着腿,唇角微勾,付永年与两个随行府兵手足无措,他承诺不了什么,商扶砚的身体,怕是撑不住再来一次。
商书桓满手药渣,躲在门帘后面,他清楚看着付永年就在大堂里,心跳如擂鼓,绝不能被发现……
他身后,后院成排的药炉已乱如战场,到处都是烧喷的药汤污渍,与灶台颜色中和之后颇似血迹,烧焦的药渣随意倒在炉灶边上,新加的药材洒出了不少,也不知剂量还够不够……
他满脸惶恐,脸上都是炉灰,披头散发,掀着门帘的手轻轻放下,退了几步:“绝不能……被发现……”
蕲艾瞥见他的身影,身形一闪,出现在院子里,看着满地狼藉,连连摇头:“啧啧啧啧……陛下连烧火都不会啊……若乾坤倒转,万灵陨灭,陛下又没了御膳房,岂不是只能等死?”
商书桓见是救他逃出牢笼的人,低眸直言:“我在试了,总能学会的……你莫要胡说。”
“倒是有些骨气。”蕲艾讥诮笑着,走近他,“外面的毒,是我放的,你就等着商扶砚的死讯便可,灵渊神力,岂能白白浪费?”
“灵渊神力?”商书桓闻所未闻,“你是说,他抹去了龙霓全部疫症,吞噬星矿毒煞,是仰仗着,南疆的神力?”
“你也可以这么想。”蕲艾将乱七八糟的药材一一分类,炉灶上霎时整洁起来,她抬手一扫,袖中蛊虫落下,将药渍一点点啃食。
她收手抬眸,眼含笑意:“此事与你无关,你安心在这里活着就行。”
她转身欲走,商书桓反应过来,叫住她:“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吾乃巫医族圣女,我叫蕲艾,你们一直最想杀的人。”蕲艾转过身,面对他,端了端姿态,“我的血,可以净化星矿之毒,我可以帮你,把商扶砚踩在脚下。”
门外,喧嚷再起,商书桓正欲振奋,霎时回头,他伸出手,要去揭那蓝布门帘,蕲艾低低笑起来:“你似乎还有点善心。”
“什么?”商书桓回头错愕,大堂里,嘈杂声渐渐平息,叹气和痛吟的声音再次占据了帘子外面的一方昏暗之地。
吴德全似送走了一尊大佛,浑身松懈下来:“要来便来个靠谱的吧,怎就来了个啥也干不了的呢?”他念叨着走进院子里,蕲艾在他抬头前一瞬身影隐入虚无之中。
商书桓看着她消失,回头定了定神,上前去问吴德全:“掌柜,外面如何?此事……与我无关啊,我好好的,怎会有病?”
吴德全抬起头,打量他一番,如今不谈工钱的劳力寻遍大炎也找不到几个,自己能遇到一个,也算是自己积德,眼看这人没什么毛病,比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不要钱的劳力,药铺开在山野之地,又不愿在药材里掺次品,加之时常免费问诊开药,他早已入不敷出。
“无妨,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他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发现药炉各处一片狼藉,眉头一紧,“这……你连熬药都不会?”
商书桓低着头,双手一次次捏起拳头又松开:“我……”
吴德全目光落在他脸上,蹙眉道:“认字吗?”
商书桓两眼一亮:“认!我认字!”
吴德全叹气道:“能认字的人多了去了……也罢,你去帮我看看账,这药熬得差不多了,现放着吧。”
商书桓皱着眉,颔首道:“是,谢掌柜收留。”
他说完便往外面帐台去,吴德全站在院子里,环顾周遭,眉头更紧了些:“不花钱的斧子,果然还需磨一磨。”他说着动手清理杂物,将一碗烧焦的药汤倒进了沟渠里。
商书桓清点账目之后又将病患一个个看了一遍,是星矿之毒的早期毒症,蕲艾说帮他,如何帮?
夜色渐笼,蕲艾并未再出现,他望向门外深蓝的光景,想起那个白发老者。
那老者眼里的紫色光点令他汗毛竖起,他说他有几百岁,难道是什么神仙?他的血能将功补过……这又是什么意思?
病患的呻吟声在他耳中远去,他只听见自己心里不断浮现的疑问,老者的话,蕲艾的话,似就在耳边,他反复的思索,不断回味。
阳河畔城郊山林,鸣一叼着笔,将金刀插进泥里,搅出一个松动的地方。
曜灵军官兵将扎帐的木钉打入石土中,螭纹黑旗在林中立起,他转身趴在一方平坦的岩石上,就着火光继续抄书。
字迹在石头呕吐不平的表面起起伏伏,他动作快似画符,嘴里念念有词。
莫念远远看着,商扶砚坐在她身后,烤着野鸡:“阿念看他,是喜欢嫩的?”
莫念脸一沉,回头道:“是啊,人家生得俊俏,生得颇合我意。”
商扶砚把烤熟的野鸡递给她:“那我们生一个这样的?”
莫念:“???”
他看着她笑,又将烤好的鸡往她面前递了一下:“吃吧,就是不知烤得好不好,夫人若嫌弃,便当我是自作多情好了。”
莫念看了看那只鸡:“浮生散调的味?”
商扶砚心上一搐,低下头去:“我不是想杀你,我只是想拿走你身上的蛊灵,阿念若还生气,等回京,我喝一壶浮生散谢罪便是。”
“谁要你谢罪?世上有什么罪,是谢了就能回到当初的?都是自作多情。”莫念指了一下鸣一,“他父兄谋逆,是死了,可如今呢?商书桓真的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商扶砚撕下一块肉送到莫念嘴边:“他还小,我不想他掺和进去,他亦不愿掺和,有什么,都在我们这一辈了解就好,阿念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莫念张嘴叼走,又看向鸣一:“我不这么想,我什么都不想,我只知道眼下要把你这弱鸡变回人样。”她将那肉嚼烂咽下,“好吃,你就该多做吃的,你该做个厨子,不该到处吃东西。”
阳河水静静流淌,夜风送来虫鸣花香,官兵各自生火,顾晨潇脱下玄甲,一身赤色束袖袍勒出他年老却还刚直的身姿。
他大步走近,向商扶砚抱拳一拜:“王爷,陛下既已逃离,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王爷声望日隆,正是重立国本的时候!”
商扶砚微微垂首,眸中晦暗一片:“顾将军是说,南齐太子的孩子,可以继承大炎正统吗?”
顾晨潇双目大瞠,根本不知此事,老脸煞白:“殿下是说……是说……”
莫念咬着鸡腿,冲他嚷道:“他是说,他爹是凌清秋,是不是可以继承皇位!将军是耳朵不好吗?我有一只蛊虫,可以帮忙的!”她刻意越说越大声,怕他真的是听不见。
将士纷纷看向商扶砚,刚扎好的营帐死寂一片,偶尔几声木柴烧爆的声音,怪异得渗人。
商扶砚目光落在火堆上,紫色光点在他眼中转了一圈,手指微微一动,一道紫金丝线光芒流淌,浮动着,蛇一般游向顾晨潇:“大将军可与南疆万蛊抗衡,所仰赖之物为何,不用我多说吧?那雪域之上,青铜门后……东西,足够大将军永世无忧了。”
顾晨潇不知他如何得知这些,脸色白了又青,忽然跪下:“王爷误会老臣了!老臣岂是贪得无厌之人,只是这大炎社稷,不可无主啊!”
“既如此……”他颈侧血脉浮出光芒,丝线有多了数条,游蛇一般探向顾晨潇,“陛下无端失踪,必是遇险,顾老将军既要效忠,那边与玄七一同去把陛下找回来,陛下若有闪失,本王,为你是问。”
顾晨潇猛地起身,站了片刻,用力抱拳,语气里压着些许不服,大声道:“是!末将绝不辱命!”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营地各处,“玄甲军听令!即刻出发,寻回陛下!不得有误!”
雪域鳞甲的摩擦声从各处传来,他们周身寒气在月下微微透着冰蓝色,幽幽然似一身鬼火。
甲衣之下,活人无声无息,鳞甲碰撞的声音往龙霓方向细碎移动,夜色似倒入林中的浓墨,很快将他们的身影掩去。
莫念仍旧看着鸣一抄心法,把鸡吃完,丢了一地骨头,她放出几只蛊虫去啃,星星点点的光亮爬上了那些碎骨,光芒更亮了些。
曜灵军将一应军饷重新分配,发觉玄甲军吃的都是他们的东西。
“王爷,顾老将军算盘打得真好,吃咱们的,用咱们的,回头占个拥立新君的功劳。”
鸣一甩了甩抄好的功课,走向商扶砚,一面走一面看了看四周:“别瞎说,这里没有新君,吃饭睡觉,别给自己找事!”
他是副统领,年纪虽小,说的话却也是军令,那将士抱拳一拜,退了下去。
“抄好了。”他将手里厚厚一叠纸送到商扶砚眼前,笔插在发冠里,“我知道陛下在哪里。”
莫念正看着蛊虫吃东西,一眨眼,抬起头来:“你如何知道?”
“不清楚,但我知道,刚知道。”鸣一亦是一脸困惑,眉头紧锁,眼神似在脑子里找东西。
商扶砚细看他神情,不似有假,悠悠道:“怪不得夫人喜欢他,确实比我强。”
这话带着些莫名奇妙的委屈,莫念听得莫名其妙:“你这弱鸡又要发病是吧?”
“为夫说的是实话,若没夫人保护,我活不过三日,而他,忽然便能知道失踪的人在哪里。”他说得一脸忧愁,似真的柔弱不能自理。
莫念懒得理他,收回蛊虫,抬眼看向鸣一:“他在哪儿?”
“青林镇,有人在……告诉我……”他说得满是困惑,似在问自己,又似在告诉别人。
莫念想了想,手指一弹,飞出一只亮着白光的蛊虫,鸣一还没注意到,那蛊虫已落入他的颈后皮肤里,一下就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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