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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琉璃雪

小说:

夜雪莺时

作者:

妄云栖

分类:

现代言情

“对不起。”

良久,柳拂嬿轻声开口。

她放缓语速,尽力从干涸的情绪里打捞出最后一丝温柔:“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是真心实意的,但是……”

“什么叫现在?”薄成许急躁地反驳,“我都向你示好这么久了,你还看不出我的决心吗?”

“但我们俩,不可能。”柳拂嬿斩钉截铁,“我没有能力,也不打算去喜欢任何人。”

“包括你。”

薄成许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被拒绝过,他失魂落魄地咬住嘴唇,直到攥紧手里的支票本,才再次有了点底气。

于是勉力挤出一个笑容。

“那……好吧,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还是可以帮你,只是求求你,能不能别对我那么冷淡,我们当个朋友。我借你钱,你偶尔出来,陪我吃个饭……”

他嗓音渐低,简直要跪到桌子底下去。

“薄成许先生。”

柳拂嬿退后半步,第一次直呼他的大名,严肃如告诫:“我不值得你这样。不要这么不尊重自己,好不好?”

“只是当个朋友也不行?”薄成许眼里的光彻底暗下去,“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是讨厌你。

而是讨厌任何陌生男人身上,那种温热又殷勤、师出无名的“爱情”。

期待她笑,期待她娇羞地低下头,期待她心墙融化、变得甜美黏腻;期待从她身上,得到同样温热的情感回馈。

而她只觉得恶心。

柳拂嬿摇摇头,轻声道:“这样不清不楚吊着,时间长了只会闹得更难看。人的耐心都有限。”

“你还这么年轻,对爱情有很多期待。”

“我不想耽误你。”

“我又不在乎!”

委屈反弹为怒火,薄成许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是“耐心有限”,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你还上哪找我对你这么好的人去!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我!”

一声桌响,引起了柳拂嬿的应激反应。

她肩膀霎时绷紧,双眼眯起,目光变得冷峻、生硬。

“你该不会真以为你值六百万吧?”薄成许口不择言,“我也就是现在上头,才愿意给你这么多钱,谁他妈能做到我这个地步?”

他音调渐高:“除了我,没几个人掏得起!”

正巧此时音响换曲,刺耳的重金属音乐声短暂地停止了。酒吧变得安静,静得单纯又无辜。

薄成许的声音响彻全场,理所当然引来不少注视。

众人转头来看,只见他朝着一个美人大喊“只有我掏得起”。

场面引人遐思,众人窃窃私语。

柳拂嬿眸底最后一线光也消逝殆尽。

她攥紧手包站起身,嗓音冷得像寒冬腊月里的梅花蕊:“我确实不觉得我值六百万。”

“不过,我倒也从来没想过,要去为母卖.身。”

她本就身段高挑,配上细细的中跟鞋,愈发迫人仰视。

可整个人又漂亮得那么恰到好处,不说垂柔的乌发、绯红的薄唇,就单看那站立时下巴与肩颈的弧度,都美得像一曲芭蕾诗。

此刻,这首诗被冰剑刻在了雪柱上。

薄成许被这股气势迫住,忘了想说什么,只是恍惚觉得,这样不近人情、冷若冰霜,好像才是她最原本的模样。

“既然你们薄家这么有钱,那我也给你交个底。”

她挑唇,笑得美艳又讥讽。

“那笔欠债,不是六百万,是六千万。”

“怎么样,还掏得起么?”

“你涉世不深,又无实绩,恐怕没有能力,动用家里这么大一笔钱吧?”

红唇皓齿现出锋芒,像一把用来斩雪的绣春刀。

说完,她扔下瞠目结舌的薄成许,走得头也不回。

那一夜,柳拂嬿从浅眠中苏醒。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棵高大的黑色柳树。

枝条纤细却柔韧,狠狠箍在她脖颈上,勒出青紫色淤痕。

她总做这种窒息的梦。

但唤醒她的,并不是习以为常的窒息感,而是震动个不停的手机。

她无甚表情地睁开眼,点亮屏幕,看通知。

[我冷静下来想过了,你说的没错,我不怪你]

[我晚上太冲动,朝你吼了,我向你道歉。]

[你要是还愿意接受我,我想办法帮你筹钱。我自己确实没有这么多,但可以帮你找朋友借。]

全是薄成许发来的短信。

柳拂嬿按下静音键,将号码拖入黑名单,重新确认了一遍第二天去画室授课的闹钟,这才再次睡下。

-

薄成许枯坐一夜,没等来任何回复。直到次日傍晚,手机终于亮起,却不是他期待的那个人。

[兄弟,女神追求计划进行得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当上我的师丈?]

薄成许愤怒地发了个[滚]。

对面显示了一会儿“正在输入”,又回:[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柳老师手机号和课表我都发你了,直接去学校堵呗]

薄成许:[你以为我是傻逼?]

薄成许:[她这两天没课。]

没想到过了一阵,对面直接甩来一张朋友圈截图,发送时间是十几分钟前,备注是国画四班-王晨。

内容写道:[栖山画室居然请来了柳女神授课!双厨狂喜啊啊啊!]

还配了两张照片。

照片里,画室光影清淡,女人逆光而立,静美出尘。

薄成许盯着照片看了一阵,终归还是放不下,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他跑得太急,情绪又实在不稳,根本没注意到——

大宅的客厅里,斜卧在窗下暮色里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平板,从弥勒榻上坐起身。

-

栖山画室位于一条狭窄深巷,地段虽偏,却是无数学画者的圣地。

柳拂嬿拿了把折扇讲解绘画要点,深入浅出,四两拨千斤。

学生纷纷赞叹:“不愧是江阑美院的老师。”

她是上周临时答应来顶班的,本想靠着外快,早点填上那六百万的窟窿。

结果现在六百万变六千万,这点报酬也成了杯水车薪。

她一边觉得黑色幽默,一边继续讲解国画里“平远”、“高远”和“深远”的区别。

课程结束,学生络绎不绝围上来问问题,柳拂嬿不忍拒绝,多待了四十分钟。

直到最后一人也离开教室,她才拿出水杯喝水,又吃下一颗润喉糖。

看看窗外,夜已然很深。小小的窄巷透不进月光,愈发显得伸手不见五指。

早春的夜绿意匮乏,空气里氤着冰凉的雪气,昭示下一场雨夹雪不会太远。

柳拂嬿轻轻打了个寒颤,关好窗。

就在此时,一个满身戾气的身影,忽然冲进空无一人的教室。

这种不打一声招呼就贸然闯入的举动,十分似曾相识。柳拂嬿刚冒出这个念头,一声怒喝就灌入耳中。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抬眼望去,薄成许就堵在门口。

他没了半分光鲜模样,昂贵的潮牌卫衣上全是褶痕,脸上是彻夜未眠的憔悴,又因为这憔悴,而愈发显得冲动、激愤。

“问你话呢!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没有。”柳拂嬿无波无澜地垂着眼眸,“只是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

凛冽的夜风拍击着窗户,助长了薄成许的邪火。而她语调冷如寒霜,更让人心生绝望。

薄成许大脑一片空白,攥紧了拳头,疾步朝柳拂嬿走去。

女人的容颜渐渐放大。

小小的鹅蛋脸,漆黑的眸。眸色疏离又孤洁,仿佛什么都不明白,又仿佛早已看透异性的心。

薄成许快要被这张脸逼疯了,红着眼圈看她,口不择言地喊出心里话。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冷漠的女人!”

接下来,他竟然做出一个堪比偶像剧样板霸总的举动——

先是绝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柳拂嬿的手腕。

又蛮横地去抓她的肩膀,想要把人往怀里带。

“薄成许。”

就在此时,一个好听的声线,像冷泉洗濯玉石,静静地响起来。

不知他是何时来的,也不知他看到了多少。

只是这声音分明敛去了平日里浮于表面的温润,愈发沉郁矜冷,带着摄人的威势。

薄成许如遭雷击,浑身狠颤,立刻松开手。

未见来人,只听其声,和男人嗓音里流露出的那份清矜又桀骜的气度,就让柳拂嬿感到几分熟悉。

而熟悉之上,又燃起些许隐秘的惺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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