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一起去庙里给陆小凤求平安的是上官飞燕。
独自跑出去的,也是上官飞燕。
花满楼不及开口留她,那条燕子就已经飞出院子,去往别的地方了。
谢鲤道:“她有事瞒着你。”
上官飞燕走得其实很匆忙,像在心虚什么一样的那种匆忙。
花满楼却表现得不是很在意。
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或者是一些难言之隐,有时就连夫妻之间也做不到毫无保留,我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她说出来呢?”
谢鲤道:“我以为你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关心她不是很正常?”
这样的事他虽不懂,却听过,甚至是看过很多。
花满楼看不见他说话的样子,却能从他的语气里想象出他的神态。
于是花满楼笑了:“那也要看她需不需要我的关心。”
“你不问,怎么知道她不要你的关心?”
谢鲤道:“你这人真奇怪。”
而花满楼只是面朝着院门的方向,笑而不语。
片刻,他才开口:“陆小凤只和我说过你的剑很快,很漂亮。”
谢鲤奇怪看了他一眼。
但花满楼又不说话了,只是一边笑着,一边晃了一下脑袋。
……像在感慨什么。
谢鲤想:奇怪两个字,他果然还是说得太早了。
上官飞燕出去时还不到中午,可过了黄昏,她却依旧未回来。
花满楼脸上也浮现担忧的神色。
“她还从来没有不告而别过。”他道。
“就不能是心虚,所以走了?”谢鲤就站在他不远处,头也不抬。
不待花满楼回答,便接着问:“这是什么花?”
花满楼的院子当然是好的,向阳且开阔。
但不适合练剑。
所以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数这里有多少种花,遇到没见过的,就问花满楼。
花满楼不假思索道:“也是一种兰花,叫春剑,因为叶形如剑得名。”
谢鲤看了眼那盆兰花。
叶子确实很刚健,笔直挺拔,但想象成剑,对他来说还是有一点难了。
花满楼眼睛虽看不见,却总能第一时间就知道他问的是哪一棵,甚至于哪一棵上的哪一朵。
光靠听声辨位可做不到这点。
谢鲤肯定他心里必定有一座一模一样的小楼和院子。
花满楼的心是能看见的。
所以,他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感到可惜。
可惜花满楼身手高超,却并不用剑。
倒也不是看不上其它的兵器,用剑的人,自然会觉得剑才是最好的。
何况谢鲤剑道早已小有所成。
正在,便听花满楼忽然叹道:“我可能要出去一趟。”
他笑容里带着忧虑:“她虽然顽皮,总想些坏点子,却从不会让人真正为她担心。”
这样的上官飞燕要走,是一定会说的。
所以花满楼才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实说,谢鲤看不出上官飞燕哪里善良诚实。
可能他们单纯不熟。
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因为花满楼喜欢她。
谢鲤更想不通为什么花满楼不问,不在当时就追上去了。
不过他好像也想不出来花满楼当时就去追上官飞燕的样子……这不太花满楼。
非要选一个人做这种事的话,他想,或许陆小凤会更合适一些。
谢鲤淡淡:“上官飞燕有武功。”
也许花满楼和陆小凤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是因为这两个人都很麻烦。
两种截然不同的麻烦。
早知道,当时就想办法甩掉陆小凤了。
他去旁边拿了剑,问:“庙在哪?”
花满楼站起来,轻轻笑了。
*
城里其实只有一座庙。
所以,就算这座庙本身不灵,它也一定是灵的。
谢鲤和花满楼来时,值日的沙弥俱已经歇息了。
殿上烛影幢幢,火光人影一般攒动,四方天王半明半昏,红黄蓝绿的脸皆狞在影子里,一派忿怒之相。
大殿正中的那方蒲团上,正伏着一个身披袈裟的枯瘦僧人。
他低声念着经,更显出这殿上有一股别样的幽森。
花满楼就在殿外,静静听他念《华严经》中的《普贤行愿品》,没有打扰。
谢鲤是进屋听的。
念过忏悔业障愿,一切我今皆忏悔后,那僧人才三拜起身,双掌合十,颂了一声“阿弥陀佛”,转过身来。
这是个长眉的和尚。
他唤他们施主,自言是庙中主持,问他们来意。
这个点,惯例是不接待香客的。
谢鲤道:“我们找人。”
花满楼向他行了一礼,这才娓娓道明缘由:“敢问主持,白天的时候,是否有一个轻灵、像鸟一样活泼的姑娘来过?她出门上香,却一直未归,我们担心她是不是遇上了麻烦。”
谢鲤道:“她穿青黄的裙子。”
他不需要多补充什么,告诉这位主持上官飞燕的样貌,因为花满楼的形容已足够上官飞燕。
兴许是因为鸟一样的姑娘本就不多,兴许是今日的香客里没有其他人穿这样颜色的裙子,住持立即便想了起来。
“确实有这么一位施主来过。”
这僧人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道:“两位施主便是来寻她的人吧。”
上官飞燕是下午来上的香,不仅如此,她还在庙里点了一盏灯供着。
香自然是给陆小凤上的。
灯,却是为花满楼而点!
“那位施主还留了一封信托我保管,说若是有人来寻她,便将信拿给他们看。”
他从怀里取了信,看着二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信给了花满楼,“她还说,所有的东西都在信里了。”
说罢,又颂了一声阿弥陀佛。
花满楼道过谢,又对他施了一礼,这才拆开上官飞燕留的信,摸着纸面上细微的凹凸,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地读。
谢鲤余光瞥见信上的字迹。
看得出,主人心绪不定,字迹有些潦草,甚至凌乱。
可这些字笔画又极为用力,用力到每一笔都像经过斟酌。
不排除上官飞燕心思细腻、敏感,考虑到了花满楼是一个瞎子,只能用手,用心去看这封信。
但——人在惊慌之时,真的能做到如此周全,想得这样仔细吗?
谢鲤不知道。
最起码他心乱的时候,他的剑,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思考间,花满楼已读完了信。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发出一声状似无奈,带着苦笑的叹息,将信纸递了过来。
谢鲤接过,粗略扫了一眼:“所以青衣楼追杀陆小凤,只是单纯因为他们那个家族遇到困难,恰好听说过陆小凤的名字,想找陆小凤帮忙处理掉那些背叛者。”
青衣楼,和他们家族的背叛者有关。
根据上官飞燕自述,她离家闯荡已有月余,不常回去。
所以,她不日前才收到家里的信,知晓了这件事。
她本来以为惹上麻烦的只有陆小凤一个人,不曾想竟误打误撞牵扯到了其实和陆小凤是朋友的谢鲤。
甚至将来还可能把花满楼也连累进来。
于是她走了。
而且,她家里也确实需要她。
谢鲤又道:“她不太像世族。”
花满楼叹息:“这也许就是他们家族想找陆小凤帮忙的原因。”
他担忧道:“真如她信中所说,他们家族的背叛者几乎到了能在江湖上一手遮天的地步,这件事恐怕不会轻易了结。”
这担忧既是对陆小凤,也是对上官飞燕。
递过信后,主持就诵着佛号离开去一旁的厢房了,大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外面没有虫鸣,也没有风,四周寂到能听烛花一朵一朵落下的声音。
谢鲤数着烛花,听到花满楼忽地叹息了一声:“也许只有到没有人的地方,才能彻底逃过江湖上的那些纷扰。”
谢鲤澹道:“你也可以不和陆小凤做朋友。”
话犹未落,他自己便笑了一下。
因为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何况花满楼不仅和陆小凤是好朋友,还喜欢了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一样也是江湖人。
借着烛火,花满楼静静燃了一炷香,拜过了佛。
谢鲤不信佛,所以不拜。
他又看了一遍那封信,待花满楼拜完,将信纸还了回去。
他问花满楼:“你不去找她?”
花满楼竟犹豫了一下。
“我不知道!”花满楼说。
接着,马上又道:“但我确实想帮她。”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喜欢上官飞燕。
就算留下这封信的不是上官飞燕,而萍水相逢,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他也会想办法帮的。
与其说是因为他喜欢上官飞燕才想帮她,倒不如说,他是因为喜欢上官飞燕,才会犹豫。
谢鲤道:“不懂你们。”
他仔细看过信,感觉上官飞燕也是喜欢花满楼的。
虽然那信给人的感觉还是很怪。
他提醒花满楼道:“她不会走太远。”
上官飞燕的身手一般。
花满楼却没有回答他。
片刻,他才道:“多谢你特地陪我出来。”
这是要去找上官飞燕,还是不找?谢鲤听不出来。
他陪花满楼站了一会,跟着他离开了。
庙中彻底恢复冷清。
庙外,已然夜深。
无星,有月。
一轮被浓雾掩着的圆月。
这正是最一天中适合发生些什么,也是最适合的杀人的时候。
街上却很和平。
和平到有些诡异。
下午那会,用新一批青衣楼的杀手刚刚赶来,不及找他还能勉强说通。
可现在已是晚上。
青衣楼一反既往,没有任何动静,教他如何不奇怪?
直到后面缀上来一道隐约的脚步声,谢鲤才有生出一种不出所料,果然如此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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