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墙面爬满绿藤,灵巧小花点缀其间。
树枝被阵阵微风吹动,遒劲伸展的枝桠在石桌投下阴影。周遭静谧而安宁,唯有海潮的翻涌涛声,以及白鸥飞过发出的清鸣。
前世的云拂晓对除自己之外的事都不关心。她借溟海的地气压制魔息,在叛门之后逃离,接触过很多人,却很少很少能在她心中留下印记。
她这一路走来,错过很多,也失去很多。
活在世上,如船行巨海,茫茫无际,没有锚点。
重生之后,她不想再像曾经那样,将这些陪伴过她的人都抛在身后。
静澜宗是祝挽月的家,也是云拂晓的家。
师尊和师姐都看出来她有所隐瞒,却默契地依旧选择包容。
那么她也要努力向她们伸出手。
经过这一番交谈,两个小姑娘才算是彼此真正地了解。
枝桠在她们各自身旁投下光影,微风吹动树枝,地面的影子也缓缓相接。
像是两个小女孩,微微笑着,在缓慢却坚定地触碰到对方。
祝挽月轻声说:“现在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信赖的人了。”
云拂晓:“咦?现在?那看来以前不是啦。”
“嗯,”祝挽月看着她故作失望的神情,轻笑点头,“以前是……剑阁的贺师兄。”
云拂晓也好奇问:“剑阁远在南境,溟海弟子几乎不去那么远的地方。这好像也是贺师兄第一次来溟海吧?师姐,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也只见过一面。”祝挽月回忆道,“那是好多年前了,那时我奉师尊之命,前去一个山村降服铁甲兽。”
她一拳将铁甲兽脑子都打懵了,做到了在场溟海弟子都没能做到的事。
但脸上神情却看不出有多喜悦。
因为非常不巧,当时和她一起前去执行任务的,就是来自潮生宗的秦宇滨的跟班。
那些嘲讽过她的恶劣少年们。
结束后,祝挽月独自坐在山村的梯田上,垂眸看繁星夜幕被映照在梯田的水面。
就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贺道临。
贺道临穿一身简朴的布衣,袖子挽起,正躬身在田里干活。月光将他身影描摹得挺拔清瘦,光洁的额头浮现一层薄汗。
他早就察觉了祝挽月的存在,知晓后者心情不悦,因而始终沉默,并没有出言打扰她。
直到此刻祝挽月看向他,他才直起身搭话,笑得明朗:“你就是那个一拳砸晕铁甲兽的姑娘?”
祝挽月半垂眼睫:“……是我。”
贺道临蹲在田边洗干净手,才走到她身旁坐下,隔了一段距离:“噢,那你现在坐在此处,是想要深切悼念那只铁甲兽吗?毕竟它都被你打成笨蛋了。”
“什么?”祝挽月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当然不是,我只是心情不好。”
贺道临颔首,懒声道:“降服了猛兽,反而心情不好。那我上个月刚杀了一只七境大魔,现下岂不是难过得要去自刎了?”
祝挽月只觉此人不礼貌,但她也做不出起身就走的行为,于是语气不善地问:“你是剑修,为什么在这里种田?”
贺道临扬眉一笑:“我上个月杀了一只七境大魔,这里的村民感念我的善举,特意请我来此种田。”
祝挽月觉得这个逻辑不对,“感念你,所以让你干农活?”
贺道临向后倚靠,躺在略带露水的草地里,双臂交叠枕在脑后:“我潇洒俊逸,吃苦耐劳,我有这么多的优点,他们喜欢我留在这里。”
祝挽月想了想:“我还是觉得不对。”
贺道临终于说了实话:“我在诛杀七境魔的时候太兴奋,以致失了分寸,毁掉大半梯田,当然要留下来给他们修好了。”
他伸手指了个方向,祝挽月眯眼看去,果见那处田垄遍地狼藉。
“……”祝挽月无言。
贺道临:“每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嘛。”
祝挽月垂睫,许久才闷声说:“未必,我就没什么优点。”
“怎么没有?”贺道临语气散漫,“你勇敢,善良,吃饭香啊。我方才见你在刘婶家吃晚膳了,说实话,我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你还能吃的……”
“这也叫优点吗?”
贺道临:“这怎么不叫?”
祝挽月平时被嘲讽多了,下意识就以为此人在拿饭量揶揄自己,一时没忍住,蹭地站了起来,气冲冲地盯着躺在草地里的少年。
贺道临住了口,那双天生含情的眼却在看她,眸光认真,似乎倒映着漫天的璀璨星河。
他唇角微弯:“这就对了。”
什么就对了?
祝挽月神情茫然一瞬。
草地里的贺道临抬眸看着她,轻声说:“下次再有人嘲讽你,你便这般回击他,甚至抬手给他一拳就是,何必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开心?”
原来他什么都看出来了。
祝挽月与他对视半晌,低声说:“可是我饭量大是事实,不能怪他们嘲讽。”
“当然要怪。吃得多怎么了?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吗?”
贺道临低低笑着,声音里有种散漫的温柔:“这世上美食这么多,能吃才叫幸福呢。难道都要像某些剑修那样,为了运使剑术时的轻灵飘逸,而让自己失去某些应有的体术力量吗?”
祝挽月若有所思,视线在他身上一扫而过,见他体格精壮,想必不是那种只精于剑术的人。
“我叫贺道临,出身剑阁。剑阁弟子的近身格斗术都很强,是我们师兄弟之间从小打着玩练出来的。”
祝挽月坐回了草地上:“我叫祝挽月,出身溟海。”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两人聊了很久。
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贺道临在说,他讲剑阁的师兄弟们,讲他在外游历所见,也讲他琢磨出来的种田心得。
祝挽月在他的侃侃而谈里,逐渐放下防备,将秦宇滨及其跟班的事情告诉了他。
她的想法很简单。这些事和师兄师妹说不得,但面对贺道临这样一个远在南境的剑阁弟子,似乎开口就变得容易。
他离得这么远,告诉他也无妨。
贺道临是天生的性情温和,擅于倾听,他总能在瞬息的眼神交汇就明白祝挽月的纠结和心事,并且善解人意地不去追问,保护好一个女孩子的自尊心。
到了最后,祝挽月看着他含笑的眼睛,听着他语气里漫不经心的温柔,心中忽然产生一个疑问。
他对待别人也是这样的吗?
青霜院的光线明亮了些,是头顶的红枫树枝被风吹动,漏下一线天光。
祝挽月的思绪从那个静谧又安宁的夜晚被拉回,垂眸看向石桌上的光影。
云拂晓托着脸看她,从师姐的脸上看出了只有喜欢一个人时才会出现的神情。
祝挽月轻声:“所以……我曾经真的很喜欢贺师兄。但与此同时,我也听到过许多关于他的传闻。”
云拂晓的脑海中也慢慢出浮现贺道临的样子。
唇角上扬,自带笑意,天生一副含情的好眉眼,明里暗里俘获过不少人的芳心。
与裴真的冷脸沉默不同,贺道临总爱笑。他将那个度把握得很好,不叫人觉得高不可攀,也不亲切得过分。
属于那种让人觉得很舒服、很清爽的笑意。
这是什么样的人呢?
前世,她只在南境战场上见过他一次,却早就听过一箩筐关于他的评价。
他英俊轻佻,年轻朝气,玩世不恭。
他身边的漂亮女孩子流水一样来,又流水一样淌走。
他不主动、不拒绝、不挽留,却也从不将感情放心里去。
他只活当下,好聚好散,散了依旧关怀体贴,像是纯粹在玩儿。
西江杏苑的崔婆婆骂他“小混蛋”,灵照山派的岳殊羡慕他“吾辈楷模”。
溟海的静澜宗宗主周玥笑他是“小孩子的把戏”。
可是即便如此,依旧有好多女孩子对他喜欢得不行。
这些,祝挽月全都知道。
可她也不止一次心存侥幸地想:万一我是那个特殊的呢?
会不会他对我是存在一点偏心的呢?
“不过慢慢地,我就想明白了。就算在贺师兄的心里,真的有那样一个让他偏心,让他认为是特殊的人存在。那个人也不会是我。”
祝挽月轻笑:“可是不重要。喜欢一个人不必非要有什么结果,只要记住当下的心情就好了。贺师兄曾经带给我很多勇气,也鼓励过我很多,这已经足够了。”
云拂晓看着师姐,心中如有所感,问:“……就算永远得不到回应,也可以吗?”
祝挽月点点头:“只要他好好活着,什么都可以。”
云拂晓静默,莫名回想起前世在寒山,她得知明秀清将九万妖山毁掉大半的消息,想要冲破寒山结界,前往魔域质问明秀清,却被裴真拦下,于是怒火爆发,持剑与裴真打起来的情形。
那时的裴真站在碎裂的山石与竹枝残花间,沉默很久,也说了一句类似的话:“南境神木即将被降世火吞噬,天地间气息失衡,魔域已然势不可挡。云拂晓,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原来这叫喜欢。
云拂晓被这个想法惊诧一瞬,旋即暗恼:不可能!这才不是喜欢!
裴真只是想让她活着,然后被涤息灵泉洗去魔息,从而消除降世火的部分力量而已。
况且,希望对方活着就是喜欢吗?
她还希望世上的一草一木都能活着,难道这也叫喜欢?
云拂晓晃了晃脑袋,将这个惊悚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而后她转移话题,和祝挽月说起别的来。
两人聊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祝挽月察觉到周玥回到静澜岛的气息,才起身与云拂晓告别。
她走到青霜院外,小声道:“晓晓,我先去膳堂取餐,待会趁师尊不在的时候,我再来给你送餐。”
云拂晓脸露期待:“好哦。”
她从水云棋境内出来之后就被带到大殿审问,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如今确实是饿了。
摸了摸肚子,云拂晓坐在枫树下的石桌椅里,托起脸等待。
同时暗忖:原来贺道临一早就知道师姐和秦宇滨的事。
怪不得,那天晚上她在溺海边碰见了裴真,以及海水里的秦宇滨。
她当时还好奇裴真怎么对秦宇滨出手了,现在想来,真正出手的应该是贺道临。
贺道临一早就知道秦宇滨,所以得知祝挽月受伤的消息后,他想都没想,直接去找的秦宇滨。
如此一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通顺了。
不过还差最后一个细节。
云拂晓决定先不想。
毕竟这是督查卫的事,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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