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你说我的腿,还有的治?”宋父颤声问。
宋瑜没说话,她不能给虚假的希望,仔细检查着伤处。
那伤口附近的皮肉呈灰白色,边上泛着一些黄绿,似乎是脓苔,一靠近,宋瑜就闻到了一股甜腥的腐臭味。
伤口的触感发烫且肿胀,但是骨面上却没见有异常凸出,伤口的周围也没看到黑色的坏死组织。
种种迹象,都表明伤口处在浅层。
“能治,没烂到骨头里。”她松了口气。
宋父一声不吭,肩膀发着颤,眼睛里充满了光。
芸娘的脸上也充盈着激动。
刚才宋瑜检查的时候,宋明一直在旁边看着,现在倒抽着气,身子跟打摆子似的战栗。
宋瑜侧目:“怎么的?你冷啊?”
宋明摇摇头,他是被吓得,又替父亲心疼,听到爹的腿能治,他又高兴得不得了。
就算是宋瑜这个大骗子说的,他也忍不住相信。
“想不想保住爹着条腿?”
宋明把头点了一点。
到底是个孩子,对父亲的担忧已经压过了对阿姐的仇恨。
“去找把剪子,越锋利越好,我还要烧酒,棉布,一桶水,一个盆,若能再寻到一些蒲公英,那是最好的。”
宋明把头一点,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宋瑜看着宋父的脸道:“一会儿恐怕要吃点苦头,我得帮你把腐肉都给清了。”
宋父冷静了一些,点着头道:“只要能保住这条腿,刀山火海爹也趟得。”
宋瑜便默不作声了,仔细观察着伤处,判断感染的痕迹,从哪里切除能够创伤最小。
不一会儿宋明就跌跌撞撞地回来,东西都齐了,宋瑜早已点了炭盆,将剪刀先洗了几遍后,用巾子擦干净,然后将其刀刃贴着烧红的炭烤着。
趁火烤的功夫,挽起袖口,将手用皂角洗干净,把剪刀捞出来,底下用盆接着,让烧酒从上往下淋了一遍。
“差不多了。”宋瑜捏住剪刀把儿。
屋子里静谧无声,宋明去外头寻这些东西的时候,已经猜出了宋瑜的意思,这会站在边上,一个劲儿地吞口水。
那剪刀寒光一闪,便剜进溃烂的皮肉里,黄褐色的脓血顿时涌了出来。
芸娘在旁边看得脸色煞白,十根手指头不停地绞着被单。
宋明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一粒粒冷汗从他鼻子尖渗出来。
宋父把手掌死死攥在条凳边缘,不敢去看女儿的动作。
很快,宋瑜就利落地剔尽了腐肉,放下剪刀,拿起提前煮过的棉布巾子,蘸上烧酒,往那血肉模糊的创口上一盖,宋父疼得直嘶气,这可比剔肉还要疼。
“等冲洗完,这就快好了。”宋瑜道。
她将动作放得尽可能的轻柔,用烧酒细细地淋着,这一步至关紧要,直到再无半点浑浊渗出,才算告一段落。
最后敷上捣烂的蒲公英,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妥当,宋瑜抹了把额角的汗珠:“这就算好了,以后隔日换一次药,不要沾生水,更不要碰脏。三天左右,会开始出现痒、肿、痛,那是在长新肉,意味着快好了,七天之后脚能触地,半个月差不多能行走,一个月就可以正常走路了。”
话音未落,宋明已冲出门去,院里随即传来翻江倒海的呕吐声。
芸娘的脸上挂满了泪水,一双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其中满是惊诧。
宋父道:“这……这就好了?”
他现在依然很痛,但是狂喜盖过了痛苦。
不久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下半辈子就靠一条腿走路了。
结果女儿现在说七天左右,他的脚就能落地?半个月就能走了?以后还能正常走路?!
如果给自己治脚的是位大夫,宋父现在肯定要跪下来,给大夫磕上十几个响头。
可这是他的女儿!
宋父感到高兴又骄傲,泪水开始在眼中积蓄。
宋瑜瞧见了,心里头微微发酸,一扭头,芸娘已经喜不自胜,哭成了泪人。
宋瑜道:“爹娘,不哭了,以后咱们得日子会越来越好,以后咱家只许笑,不许哭。”
话音刚落,房顶积蓄的雨水滴滴答答的,从屋顶坠落下来。
宋瑜仰起头,看见上面破了个窟窿。
她看了一圈屋里,四面墙的泥灰老旧斑驳,窗户糊的桑皮纸露着大缝,风呲溜呲溜往里头钻。
就算是三月末四月初的季节,风还是带着凉意,更别说冬天了。
穷人的冬天是最难熬的,比饥饿更可怕的就是寒冷。
芸娘久咳不治,估计跟着漏雨又漏风的房子脱不得干系。
这时厨房传来动静,大抵是宋明吐完了在漱口。
宋父也听见了,手掌撑着地面要起身:“早食没做,眼瞅着要中午了,我得做饭去。”
宋瑜把他按回去:“不想这刀子白挨了,你就好好歇着,我去做饭。"
宋父揉了揉耳朵,是被方才的疼闹出了幻听,阿瑜说她要干什么?
“阿瑜要做饭?”芸娘低低地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从前连灶屋都不会进去的人说要做饭?问题是她会吗?
夫妻相视一望,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罢了,还是我去吧。”芸娘要下地。
宋父却叫住了她:“闺女头一回主动帮了咱们这么多事儿,不能在做饭上打击她的信心。”
芸娘笑道:“听你的意思,认定了阿瑜做的吃食不好吃咯?”
宋父道:“一会儿就算再难以下咽,咱们也得高高兴兴吃了。”
做饭是门学问,就和裁缝一样,宋父不信从未下过厨的闺女头一回能做得多漂亮。
走进厨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麦麸香味。
十岁的宋明站在灶前面,脚下踩着一个小板凳,手持着木勺,不断搅着锅。
宋瑜探头,锅中一团灰褐色的糊糊,判断大概是混着些碎米粒的麦麸,也不知道有没有发霉。
宋明表情倒是很认真。
“菜呢?”宋瑜问。
宋明指了指墙角,那里放着一个咸菜大缸子,“这个你不会也想拿去给唐越吧?”他掀了掀眼皮,眼珠子溜了宋瑜一眼,“人家可看不上。”
咸菜缸旁边是米袋,一袋糙米一袋麦麸,早就霉变了,却都已经见底。
“这菜没法吃。”宋瑜说。
宋明哼了一声,脸上带了丝冷意:“怎么就没法吃?这可比书院吃的强多了!”
“你们书院吃的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真装的好像关心我一样,我告诉你,我不稀罕!”
宋瑜道:“你不稀罕你的,我关心我的,这是两码事。”
宋明傻了,不知道拿什么话还击。宋瑜的嘴,什么时候怎么厉害了?
看着宋瑜一脸嫌弃的模样,宋明很不高兴,冷冷道:“家里欠了那么多钱,不在吃食上节省,从哪儿能省出来拿去还债?”
债?
原主记忆里可没这个,她根本不关心这个。
宋瑜问道:“咱们欠了多少钱?”
宋明斜了她一眼,道:“欠绸缎庄周掌柜二十两,前裁缝铺子房东段掌柜二十两。”
宋瑜点了点头,没说话,转身出了厨房。
宋明听着脚步声远去,手里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灶膛里的火苗忽明忽暗,他弯下腰抽了根柴火,又站回小板凳上,继续搅动了起来。
不吃这个,吃什么?明天的债还不知道怎么还呢。
爹估计又要挨打了。
就刚才那烧酒、蒲公英、棉布巾子,都是他硬着脸皮跟人赊来的,以后都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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