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他该问的人,霍凛自己心知肚明。
“你觉得我对不起你娘,难道她就对得我吗?”
霍凛气得浑身发抖:“斡仑蛮夷之地,礼乐全无!当年铁努尔将那么多贵族之女送到中原,让她们来同一群汉人通婚生子,这算盘打得响打得妙!可他实在是蠢,蠢到以为什么东西都能偷!都能抢!”
那是昭宁第九年,先帝一副《千里风光图》面世。
昭宁帝此生虽无功于社稷,但一手丹青却让他以另外一种方式彪炳后世。这幅画完成时,昭宁帝龙颜大悦,特在长京建昌宫设风华宴,遍邀周边各邦,借此彰显大雍气度。
斡仑当时的太子铁努尔,还有苍冥二皇子戈兰天虎都受邀进京。
宴会之上,《千里风光图》隆重亮相,愣是叫这两位异族王孙看失了魂,自此,野心就像颗种子一样深深埋下。
相传,铁努尔回到斡仑后一度茶饭不思,失魂落魄。他站在王帐外入目是连绵起伏的草原,成群结队的牛羊,以往美丽苍茫的疆域竟毫无笔墨之意。
反观大雍,上有仁义礼智,下有诗词画意,斡仑的儿女们还在茹毛饮血,扬鞭牧羊时,大雍一件瓷器都美得教人流连忘返。
愁苦之下,铁努尔一病不起,斡仑的大祭司前来问他:太子思之为何?
答曰:国之永生。
大祭司又问:何谓永生?
答曰:文教相承,源远流长,不死不灭。
几年后,斡仑老君王故去,铁努尔执掌草原十三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各部挑选贵族女子与大雍人通婚,霍昀廷就是这么出生的。
他当然知道这段渊源,也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了。他漠然看向霍凛,觉得他荒缪至极:“你努力为自己辩解的样子,真是笑死人了。”
片刻小憩,丹阳很快就醒了。她起床时发现霍昀廷还没回来,丰安城里忙着收拾战后残局,她不方便出门寻他,就先行去找广玉说话。
广玉是温香接来平北的,二人同住一个院子。
穿过回廊,一对菱花窗朝外开着,窗前支着一面龙凤铜镜,两个格外养眼的美人儿正当窗理云鬓,那场景活像一幅画。
画中的温香正给广玉梳头,巧手一挽现出个同心髻,然后变戏法似地变出一支海棠簪。
丹阳的脚步突然顿在门外,莫名觉得自己不该上前打乱这幅画和谐的布局。
但温香已经看见她了,回首莞尔:“郡主起来了,要梳头吗?我新打了一套首饰,来挑一支啊!”
没有哪个姑娘不爱美,即便行军戴着不方便,丹阳还是羡慕地蹭了过去。梳妆台上摆着一套精致的十二花神,点翠鎏金都栩栩如生。
“哇,好看哎。”
宫里银作局的手艺也不过如此,那么一对比,丹阳那支雕了好几天的玉簪一下失了颜色。
温香把一支海棠簪插进广玉发间,转身为丹阳选了支桂花簪:“这个适合郡主,来试试。”
桂花簪造型别致,掐花垒丝地编织出惟妙惟肖的一束花穗,丹阳比着镜子插进头发里,镜中清晰地映出一张年轻俏丽的脸。
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
她近来是瘦了不少,两颊上的丰润都没了,梨涡不笑的时候也十分明显。
漂亮的首饰驱散了她多日的沉闷,少女变得再度活泛起来,丹阳捧着脸臭美,一抬头发现那俩又在研究花钿,俩人都在笑,一个温柔地笑,一个含蓄地笑。
丹阳心里咯噔一下,美人图里两个正好,她怎么变得有些多余?
……是多余吗?还是……脑海里烧起一个离经叛道的想法,丹阳从小在宫里长大,皇宫里的故事总比别处更精彩。
她曾见过一个女官为宫女投河,也曾见过两个太监心心相惜,世间感情就如同这套十二花神,各花有各花的际遇,各叶有各叶的归宿。
见她在发呆,广玉贴好眉心的花钿,抬手要给她贴:“郡主,你怎么了?”
“……不了不了。”
丹阳没有解释,慌里慌张跑出去,几步就遇上刚从外面回来的霍昀廷。
他一把拉住她:“跑哪儿去,看些路,撞见鬼了——”
丹阳欲言又止。
她瞥了霍昀廷半天,心想这种事他肯定不明白,一把挎上他的胳膊,似不服气道:“广玉跟温香什么时候那么亲近了!怎么看着……怎么好像比咱俩还好!”
霍昀廷从来不管属下的私事,屈指一敲丹阳的脑门:“那你要努力了,免得被比下去。”
丹阳当场跳起:“为什么要我努力,凭什么不是你努力!”
“好好好。”
霍昀廷抻了下腰,语气慵懒道:“我努力,我努力。”
丹阳在他身边乐得像只兔子,捧心甚慰道:“要不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呢,霍掌教如今脾气都好了不少。”
淇东军与神行营驻扎在丰安城外,慕图权在主帐里喝茶,颜芷叼着个馒头进来:“王爷,你们什么时候回长京?”
慕图权手边放下一枚鱼符,表情严肃:“你们淇东军北上,奉的是谁的军令?”
颜芷一顿,将馒头拽出来:“淇东大帅,颜雨霖。”
慕图权没说话,只是脸色更加难看了。
颜芷知道他在顾虑什么,继续吃着说:“淇东与平北以慕图关为界,按理说,霍家谋反,我淇东不该在此时北上,但数月前苍冥军从平北一路越过了慕图关,我追上来是为了抗敌啊。”
“王爷,如果苍冥驻平北大营与驻淇东大营真把我叔父逼死了,淇东怎么办,大雍怎么办?”
这是淇东军启程前就想好的说辞,慕图关一战的惨烈兵部也有备案。
慕图权瞧着颜芷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这回就算了,往后倘若有人提起,本王也会想办法为你们颜家遮掩,但你回去告诉你叔父,下不为例。”
他们都被霍凛耍了,淇东没有朝廷的旨意擅自出兵,稍不留神就是勾结逆臣的大罪。
因为从一开始,霍凛就没打算跟苍冥结盟,他故意大张旗鼓地迎接苍冥使臣,其目的有两个:第一,引起两端战火;第二,逼淇东军北上。
老一辈的几个人挣扎在大雍边境线上,彼此打了几十年交道。霍凛最清楚颜雨霖的性格,一旦平北百姓陷入困境,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刺杀一事,或许从丹阳踏进丰安城的那一刻起,就尽在霍凛的掌控中,他甚至担心淇东派来的刺客能力不足,还自导自演地安排了一个舞姬。
有矛头有援军,原本霍凛是想借这一战将苍冥人彻底赶出平北地界,同时拉拢淇东颜家与自己一同反萧家天子。
当然,他也有算漏的地方,比如他没想到淇东派来的竟是慕图权的女儿,也没想到自己的兄弟跟儿子会背叛自己。
若不是淇东与神行同时赶到,丰安一破,生死难料。
丹阳在霍昀廷那里住了一日,马不停蹄地赶往城外与淇东军汇合。慕图权批了她整整半个时辰,这回倒是没提她与霍昀廷的事,只数落她刺杀失败,险些酿成大祸。
颜芷在旁边替丹阳打圆场:“王爷你别怪她,反正那使臣最后也是死了,而且丹阳编得童谣多好,如今丰安大街上还有孩子在唱呢。”
等她回淇东,一定让淇东的孩子也学,最好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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