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觉得,自己一条路怕是要走到黑了。
萧琢和霍昀廷,在某些方面简直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软硬不吃,一个油盐不进。
丹阳伺候四个黑白祖宗一个多月,就差自己啃竹子了,可萧琢依旧铁板一块,死活不让她进飞鸢卫。
起初,她还当驯兽是萧琢同霍昀廷一样给的考验,日子一久,才咂摸出味儿来,这位十二叔压根儿就没安好心,纯粹是拿她当苦力使唤。
江禹城,玉霜楼。
丹阳拉着周子靖,从淇州一路晃荡到江禹,满肚子怀才不遇的愤懑。桌上精致的菜肴几乎没动,歪七扭八的空酒坛子倒是摆了一片。
丹阳把脸埋在胳膊肘里,含混不清地控诉:“十二叔太过分了……天天把我摁在兽院!昨天……昨天那些小混蛋还想咬我!”
她抬起头,委屈得不行,“我辛辛苦苦把它们喂得圆滚滚……萧琢!禹王府一家子都不是好人!!”
周子靖也趴在桌子另一头,舌头有点打结:“我说……你放着好好的皇后位子不坐,非跑这儿来跟一群糙老爷们抢着架鸢!听我的,丹阳,趁早回家得了!”
“你怎么不回去!”丹阳一挥手,差点带倒一个酒坛,她眼神迷蒙:“我不回去!我才不要当什么皇后!”
周子靖拍着胸脯,酒气冲天:“胡扯!天下哪个姑娘不想当皇后?我要是个女的!我也……”
桌上忽而安静了一瞬。
丹阳醉眼朦胧,只觉得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晃悠,碗碟桌椅都飘在半空,一坛没放稳的木兰辞倾倒,琥珀色的酒液汩汩流出。
她半阖着眼,像说梦话般呢喃:“要去你去,你别架鸢了,干脆去斡仑苍冥倒插门和亲吧。椒房殿……非我所愿……但求一飞冲天……”
两个醉鬼早已不省人事。
周子靖不知何时爬上了桌子,指天画地,慷慨激昂地背起了边塞诗,什么壮志饥餐胡虏肉,什么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
背到激动处,他咚地跳下桌,抓住丹阳的双肩:“总有一日!我要杀尽……杀尽那些大雍贼寇!到时候……就……就风风光光去找广玉提亲!”
丹阳被他晃得头晕,嘿嘿傻笑起来,身子一软,像根面条似的直往桌底下出溜:“你……你斗鸢的本事……比我差远了……十二叔真是瞎了眼…他连你都要……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要我……”
话没说完,她整个人已经滑到地板上,头一歪,彻底睡死过去。
店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菜盘给邻桌上菜,差点一脚踩上她的手。
迷糊中,丹阳感觉有人靠近。
一双黑色靴子停在她模糊的视线里。她想抬头看看是谁,可脖子沉得像灌了铅,眼前只有一片晃动的黑影。
她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手,生怕被踩到。
大概是真醉糊涂了,丹阳恍惚觉得自己像片叶子般飘了起来,离地面越来越远。地上,周子靖四仰八叉睡得正香,身影在她眼中迅速变小,变得模糊。
“放……放开我。”她徒劳地踢蹬着四肢,急得眼泪都飙了出来:“谁呀,别抱我……”
第二天,丹阳是被剧烈的头痛给硬生生疼醒的。
她呻吟着睁开眼,熟悉的帐顶映入眼帘,是她在禹王府的卧房。昨晚怎么回来的?谁送的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有模糊的碎片,好像有人在耳边低语过一句什么……声音很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什么要改道了……来接我吗?
她呆坐在床上,努力回想,最终只能归结为一场荒唐的醉梦。
宿醉的混沌终有散去的时候,丹阳坐在兽院的秋千上,百无聊赖地晃着。
她揉着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脑子却开始转起正事,禹南飞鸢卫的指挥使叫张仁敬,据周子靖酒后吹嘘,是个挺厚道的老实人。
丹阳脚尖点地,让秋千停下来。
打蛇要打七寸,毕竟去年在淇州,自己也是这么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才终于让霍昀廷那个活阎王点了头,勉强收她进墨门。
如今对上萧琢……大不了故技重施。
光靠埋头苦干喂猫是行不通了,得先摸清楚这位禹王殿下的喜好,抓住一个机会,让他亲眼瞧瞧不让她进飞鸢卫,是他瞎了眼。
禹地的春天匆匆而过,春衫还没穿几天就嫌厚了。
丹阳托周子靖帮忙,把张仁敬请到了玉霜楼,点了满桌好菜,又特意要了几坛最贵的木兰辞。
张仁敬是地道的禹南汉子,四十出头,官话说得磕磕绊绊。丹阳每次都得在心里琢磨好一会儿,才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酒坛子堆在桌上,木兰辞的醇香飘了出来,这是禹地出了名的烈酒,听说名字还是萧琢亲自取的。
张仁敬得知丹阳的身份,一张被太阳晒成绛紫色的脸涨得更红:“多……多年前,在下曾有幸与鸿公有过一面之缘……没成想,今日竟能见到郡主……这、这真是……在下莫大的福分啊!”
当年慕图鸿与墨霞山联手力挽狂澜,四方将士没人不曾听过他的威名。
丹阳借着祖父的光,顺势给张仁敬连灌了三杯。
这位指挥使的酒量比丹阳想的还差,几杯黄汤下肚,整个人就晕乎了,基本问什么答什么。
“张大人?张大人?”丹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张仁敬脑袋歪着,都快睡着了,被丹阳一叫,猛地回过神,重重打了个酒嗝:“……嗯?”
“您还行吗?”丹阳试探着问。
张仁敬醉眼朦胧地看着她,看着看着,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丹阳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位大人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哇一声哭开了。
他哭得忘乎所以,全然忘了丹阳是个姑娘家,一头就栽到她肩膀上:“老天爷不长眼啊!鸿公……您……您怎么就走得那么早哇!您要是还在,咱们……咱们哪用得着受那些外邦狗贼的腌臜气!呜呜呜……”
丹阳被他哭得肩头淋湿,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
周子靖在旁边看得嘴角直抽:“他……他平时真不这样。”
丹阳心里直叹气,这禹南飞鸢卫里都是些什么人呐。
她费了好大劲才把人哄得不嚎了。
张仁敬又一头扎进周子靖怀里,开始大骂某些边关将领占着茅坑不拉屎,又把禹王萧琢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眼下这世道……唉!要是东南西北那些世家大族,都跟咱们殿下似的,那大雍中兴……指日可待啊!”
丹阳赶紧接话:“哦?这么说,我十二叔很厉害喽?”
“那是当然!”张仁敬唾沫横飞:“论天下英雄,捆一块儿也不及咱们殿下一根手指头,殿下上马能安邦,下马能定国,算无遗策,知人善任!禹南大营,向来是不拘一格降人才!”
提到人才,正中丹阳下怀。
她撇撇嘴:“不拘一格?我看未必吧!如今墨霞山都男女同校了,怎么在你们禹南大营,我一个女子都瞧不见?该不是禹王殿下瞧不起女子吧?”
“谁说的!”张仁敬急赤白脸地争辩:“谁说我们营里没女子了?以前是有的!瞧见这木兰辞没?这名字就是我家殿下取的!”
丹阳故作不解:“这跟有没有女子有什么关系?”
张仁敬盯着桌上没喝完的酒坛,眼神清醒又迷茫,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叹了口气:“禹南军里……原先……是有位姑娘的……”
整整半个时辰,张仁敬都在絮絮叨叨讲那位姑娘的事。
丹阳这才知道,七八年前,萧琢身边曾有一位擅使飞弩的奇女子,也是禹南大营里唯一的女子。
据说她的箭法神乎其技,能在千军万马中直取敌将首级。
萧琢待她,不止是将帅对人才的赏识,分明还多了些男女情意,连这木兰辞酒,都是因为那位姑娘爱喝才得了名。
丹阳听得懵圈,她从没听说十二叔还有这么一段红颜往事。
禹王殿下年过而立却迟迟不肯娶正妃,府里只有一位侧妃打理庶务。有年中秋宫宴,她父王还提过这事,当时萧琢说什么胡虏不死,誓不成家,真是让丹阳佩服得不得了。
——敢情全是场面话?这位十二叔,把红颜知己都藏进军营里了!!
“后来呢?”丹阳追问,“那位姑娘去哪儿了?”
张仁敬连连摇头,满脸的遗憾和痛惜:“唉……别提了,别提了……”
他越是这样,丹阳和周子靖越是心痒难耐,两人缠着他追问不休。
张仁敬被磨得没法:“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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