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东的战火,一直从秋天延绵到冬天。
立冬之后,霍凛在丰安张贴一张檄文,痛斥天子无德,满朝无才,萧氏致使江山动荡,百姓疾苦,他霍家一门承天命来救世。
平北十二州竟一呼百应,这是大雍开国百年史无前例的一场谋乱,没过多久,苍冥使臣进入丰安,意图说服霍凛,拥其称帝,以便两方联手瓜分大雍。
过年之前,萧济在长京的行宫进入施工阶段。
他到了该立后纳妃的年纪,天子无子总归不是件好事。趁着年关,萧济顺百官之意,在建昌宫封了两个妃嫔,其中一个还是崀西柳家的女儿。
沈青锐走后,赤哈部蠢蠢欲动,数次进犯崀西。沈家的兵权暂时落在柳潼光手里,这个柳将军登台后,连续几战大捷,直打得赤哈部抱头西窜。
听说柳潼光与萧琢的关系不太好,这大概也是萧济默许柳潼光接管崀西的原因,因为这样一来,禹南与崀西就能相互制衡。
十一月末,丹阳接到萧济的一封信。
在信里,萧济告诉她,册立后妃实为权宜之计,皇后之位还给她留着。眼下她不想嫁,他不会跟舅舅一起强迫她,他会等她回心转意,一直等到她愿意嫁给他的那天。
信是田公公亲自送来的,正好遇到霍昀廷自丹阳帐内出来。
他生得不同寻常的白,身上稍微留下点印记就十分明显,方才帐中亲昵一番,脖颈间早已点点猩红。
田公公在宫里是人精,一眼就看出不对劲,这男人的衣衫虽然整齐,但脸上却一派春意懒散。或许是两人打了个照面,霍昀廷还瞧了他一眼。
田公公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同时也不由得在想:这人生得冰雪似的模样,饶是他在天子身边伺候,也从未见过这般姿容的人。
然后霍昀廷徒手拨了下领口,脖间的痕迹犹如红梅落雪,田公公登时觉得天塌了。
“啊!!!”
他一头扎进营帐里,扑到丹阳脚下就开始哭丧:“郡主,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不好啊!!!”
田监军哭得声泪俱下,真情实感,伤心之余,还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丹阳觉得他聒噪,翻着兵书抬头:“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疯!!吵死了。”
田公公匍匐在她身前痛哭:“陛下……陛下命奴婢好好照顾郡主,是奴婢,奴婢没……啊啊啊郡主,您赐奴婢一顿板子吧。”
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总不能光明正大地指出有男人进了未来皇后的营帐,还沾着一脖子牙印吧。
丹阳不耐烦:“想挨打去找百川,我又不掌军中刑罚。”
一封信函捧过头顶,田公公跪直身子:“奴婢伺候着郡主,这残躯怎么敢出一丝差错。郡主您瞧,这是陛下给您的书信。陛下他心里惦记您,战场刀剑无眼,郡主若是有什么闪失那可怎么是好啊!”
“颜小将军她还带着郡主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奴婢真真要吓死了。趁着马上过年,郡主您玉体珍贵,不如同奴婢一道回去吧。”
他细细的嗓子说话极快,丹阳刚扫一眼信函,霍昀廷就掀帘而入。
见他进来,田公公也不知什么缘故,下意识要把信函藏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霍昀廷冷冷望着帐内这一出,抬手要替丹阳接信。田公公身子一动,想出言制止,但一肚子话被他那张凶狠的脸吓了回去。
当着田公公的面,他直接将信拆开。
丹阳抿唇,真怕萧济在里头写些什么不该些的。
霍昀廷开始念:“见字如晤,展信平安,一别数月,长京落雪,每至冬日,便忆儿时……岁寒添衣,马滑雪重,朕闻淇东战事险峻,思之甚忧……皇后之位,非汝莫属……”
“朕与椒房,共待卿归……”
念着念着,他的目光落到丹阳脸上,玩味重复了最后一句话:“朕与椒房,共待卿归?”
丹阳连忙解释:“不是我让他那么写的。”
霍昀廷一双蓝眼眸微偏,直勾勾望着田公公。
田公公至今也不识得此人,只知道连颜大帅对其都礼遇有加,自己被他那么轻轻一瞧,浑身上下不由得颤动。
可自己毕竟是朝廷的人,凭什么在他面前受这等屈辱。
“你是个哪里来的——”
田公公壮大胆子,掐着嗓子道:“胆敢私拆陛下手书,你日日进出这里,可是忘了我们郡主她是何等身份?我告诉你,这是我大雍日后的皇后,不是尔等肖小之徒可以妄想的!!”
霍昀廷朝他勾了下手指,田公公不明就里,下意识往前靠了一步。
只见营帐自里头刮起一阵风,门帘猛然鼓开,一个庞然大物弹出来,落在门前的空地上摔得哀嚎惨叫。
接着,霍昀廷走出来,对爬都爬不起来的田公公说:“听说萧济立了后妃,我跟丹阳有份贺礼送给他,劳烦这位公公帮个忙。”
“啊!!”又是一声惨叫,地上多了串鲜血。
十二月,淇东险胜两战,颜雨霖重伤昏迷。平北大军趁势南下,同时,苍冥驻平北大营跨过慕图关,试图与驻淇东大营在淮河几州沿线拉起一道守备墙,夹死在中间的淇东军。
为了不让平北与苍冥联盟成功,颜芷与淇东诸将商议良久,最终决定派出两人北上刺杀苍冥使臣。
有机会回家,周子靖主动请缨北上。
一开始,颜芷没同意,怕的就是周子靖身负血仇,容易冲动坏事,可如果要入丰安城,没有人比出身于此的周子靖更合适。
颜雨霖一连昏迷数日,军中大小事务皆由颜芷拿主意,她只问了周子靖一句话:“你知道此去北上是干什么吗?”
周子靖答:“砍掉苍冥伸向大雍的一只爪。”
第一人选敲定后,颜芷还想选个与周子靖相熟的人与之同行。一来,能看得住他;二来,刺杀需二人配合默契。
这两个条件简直是为丹阳量身打造,但颜芷还有些顾虑,毕竟……不管霍昀廷承不承认,他都还是平北霍家的六公子。
要人媳妇儿去对付人老爹,这简直缺了大德,她颜芷又不是萧若白,干不出这档子事。
可没等她主动去寻问霍昀廷的意见,他就先来替她做了这个决定:“让丹阳去吧,她自己也想去。”
颜芷万分不解:“你到底怎么想的,即便你跟霍凛不合,那也是你亲爹啊,丹阳北上一定会与霍家人交手,届时的场面不好看吧……”
霍昀廷已要启程回长京。
“我在乎过场面吗?更何况她今年十七岁了,你十七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颜芷认真想了想,说:“我十四岁披甲杀敌,十五岁那年拿下百颗人头战绩,禹南大营里的百人战绩属我年纪最小,十七岁嘛……已是千人战绩了。那年萧若白调我到他的身边,还赏了我一把弓。”
霍昀廷则说:“我十三岁执掌藏流阁,十七岁,抢过藏流山以北的所有矿脉,那一年,我以麻江为界,画地为域,逼得斡仑部的铁努尔王承诺不再觊觎藏流山,时至今日,斡仑牧民还把藏流阁当成天宫。”
颜芷心想这也不是吹牛的时候啊。
她困惑了一阵,但霍昀廷不再言语,已负手走出营帐。颜芷若有所思,她秀眉一动,侧身望向床头,那里悬着一把半旧的长弓,是她此生难忘的一份礼物。
来自不算太远的十七岁。
是日大雪,乌黑的海域上立着艘楼船。
此船总共四层,长四十四丈,宽一十八丈,锚重有几千斤,要动用上百人才能启航,船上九桅挂十二张帆,白帆面面如旗,帆底绣着一座壮丽飘渺的山,正是藏流山。
这是藏流阁继飞鸢锻造后的又一大机甲巨制。
霍昀廷领着丹阳上下四层转了一圈,算是给阁中人认脸了。等他们再出来,甲板上早已落了厚厚的积雪。
丹阳惊叹楼船的巧夺天工:“哇,霍昀廷,等我回来后,你教我开船吧。”
“好。”
鹅毛大雪在海上起舞,霍昀廷去攥她冻得通红的手:“等回来就教你,之前我给你的扳指呢?”
“在这里。”
丹阳挺起脖子,露出一段红绳:“我怕弄丢了,所以就找了根红线挂在身上。”
霍昀廷替她一紧大氅:“平北冬天冷得厉害,到了那里,万事小心。昨晚让你记住的几个地址,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丹阳说着就在他面前背了一遍,一字不差。
“这是藏流阁在平北的几处分旗,如果遇到搞不定的麻烦,就去那里找人帮忙,一亮你的扳指,他们自会从命。”
霍昀廷话头一顿,道:“当然,我希望你永远用不上。”
“霍昀廷。”
丹阳倚着落雪的栏杆,身后是无尽的大海:“我本来不紧张的,被你这样一说,我有些紧张了。”
“紧张什么,大不了失败回家。”
“不是这个。”
丹阳去刺杀苍冥使臣,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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