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执抱住一本厚墩墩的故事书,像抱着一面盾牌,费劲地爬上梯子。
梯子是铁制的,外面刷了一层红色油漆。看起来年岁比这间掉墙皮的瓦房还大,红色油漆一点点卷边鼓包,凉飕飕地剥落在她掌心,像攥着几颗红色的碎冰。
这里是她到这里第一天就发现的“秘密基地”——房顶足够高,高过所有喧嚣。
落日到来前,寂静和书里的故事,都属于她。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早。
寒气像细针,灌进鼻腔。骊执能从风里闻到梯子的铁锈味,像浸上铁水的冰刀,直抵胸膛。
“你不去和他们玩吗?”
耳边突然炸响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像一颗顽劣孩童丢弃的炮仗。
骊执的呼吸一滞,脚下猛地踏空,心脏几乎要撞出喉咙——她死死抱住冰凉的梯子,指节绷得发白,用最快的速度爬完了最后几阶。
“怎么摔了?真不小心,”,发出声音的那人在一瞬间就晃到了骊执的方位,像是早就预备好了她会坚持往上爬,蹦蹦跶跶的脚步声回荡在房顶上:“过来吧,哥哥拉着你。”
——似乎笃定了骊执不敢和一个比她大的孩子计较,计较那句突然出声、悬悬将她吓到跌落的,轻飘飘的一句话。
她像最好看的玩偶。
隋约想。
骊执的面容极其皎白,像一团看起来很冷,但摸起来暖融融的光。中庭稍长,五官因此奇异地带上了一种清俊的、不好接近的锐利。
睫毛也长长的,弯弯的,就像一株最漂亮的花草长出了顶漂亮的叶子。
我想和好看的玩偶玩。
隋约这么对自己说。
那个因为营养不良、瘦弱得近乎单薄的身影并不理会他,在寒风中却爬得很稳。
她用厚厚的故事书撑起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站起来。
“你叫……荔枝,对不对?”
他记得这是一种和她一样白净的水果,和放到玻璃罐里的糖一样甜。
书上说,孤儿院这边太冷了,没有办法种。要靠大卡车从往南的地方运过来,路上要塞好多好多冰块。
骊执也是从南方运过来,被冰块裹着送过来的吗?
他不由得这样想。
虽然他知道,孤儿院的孩子都是从附近捡来的。
小小几幢房屋,装不下来的更远的人。
“骊、执。”
这个和他一样,姓也很难写的女孩,是老师领过来的新小孩。
她看起来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她不闹腾,不抢玻璃罐里那少得可怜的几块糖果,
抱起一两本沉甸甸的书,钻进一个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书呆子。”
“小哑巴。”
“在冬天来,脸还这么白……她是雪怪来着!”
孤儿院的孩子没什么娱乐手段,拿新来的小怪物“开玩笑”算他们给自己找的乐子。
但隋约觉得她和自己没什么不同,来到这个地方的人,都是没人要的小孩。
骊执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看向他。
眼睛好漂亮。
瞳孔是暖光一般的琥珀色,比他从墙上找到的嵌进去的最漂亮的石子,都漂亮。
“你不该在这里。”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歇了捉弄她的想法,任由她甩开他想拉一把的手,让她自己爬了上来。
“你该去那种很大很暖和的商场,那里的人会买走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孩。”
隋约顿了顿,“然后买回去陪他们的小孩。”
他不知道那叫洋娃娃。
他只知道,骊执攥着那本厚书的手指,猛地收紧了一下。
下一秒——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在他脸上炸开。
“……”
隋约迟钝地偏着头,火辣辣的痛感才慢悠悠地爬满他的神经。
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像只灵敏的猫,迅速跳下梯子,稳稳落回了地面。
“老实了?”
骊执毫不客气地回瞪他,甩了甩因为刚才扇人震麻的手。
隋约捂着脸,怔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爆出一串大笑。
他作势要从屋顶上跳下来抓她,眼睛里闪着兴奋又混乱的光。
——她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撕开死气沉沉的壳子,芯子里是个有趣的新玩意儿!
“我们出去当大骗子吧!”
隋约揉了揉被书扇疼的脸,红色虹膜附近的眼周,沾上了泥土,像两团脏兮兮的火。
“居然能骗过我……那你一定能骗过很多人!”
骊执有些气喘地站定,拍了拍书上的灰。
然后,她抬起头,用那双漂亮得让隋约自惭形秽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清晰地说道:
“你更适合。”
“更适合当个假冒伪劣品,摆在橱窗里,骗人把自己买走。”
她骊执向来有仇就报,管他是不是口头上的。
“疯狗。”
她比出这个口型,向那轮正在死去的落日走去,不再看他一眼。
“疯狗。”
隋约重复了一遍,眨巴着两颗红眼珠,有些不理解。
只是一个玩笑,害她差点从梯子上摔下去……就要挨揍挨骂吗?
新来的洋娃娃脾气好大。
但比起平常一动不动、只有抢东西吃才稍微有活人味一点的“玩具”,疯狗喜欢这样会反击他的洋娃娃。
足够有力量的存在,才有资格成为他的“同伴”。
隋约哼着不成调的、甚至可以说难听的曲子,等待部下把自己的“同伴”送过来。
他的确可以亲自去找她,可那样显得他太唐突、太不礼貌,也太不“王子”了。
他把一本厚墩墩的故事书摊开,小心地把书翻到第一篇。
“《水晶鞋》?”
隋约惊奇地看着女孩膝上的书,像只聒噪的麻雀般咋咋呼呼——
“你居然会看这么可笑的故事?”
灰姑娘被王子看上只会是童话故事,概率和孤儿院明天天降米山差不多。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哪一个小姑娘没有公主梦呢?”
他滑稽地弯下身子,将一只攥着抢来的糖的手背在身侧晃悠:“这位公主你好,我是你的王子。”
“我这么穷,不会是公主。”
小骊执合上书,没有理会他晃悠着手的暗示,预备回自己房间清净。
“我是骑士。”
是有厉害的大脑,能第一时间发现危险,能保护所有想保护的人的骑士。
“那也可以!”
隋约从椅子上跳下来,嬉皮笑脸地贴上去。
“王子和他的骑士也是一伙的!”
骊执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揉了揉眉心。
“我不是你的骑士。”
“没有被骑士选中的王子,也不是王子。”
“这次是王子选中骑士了,骊执。”
隋约将《水晶鞋》合上,指尖划过书脊,仿佛已经触摸到那个即将被送至他手中的、满仓园最合格的“展品”。
下属已经对他不定时抱着一本故事书“发疯”的状态习以为常,在看到被他放在桌角的终端闪烁了一下时,熟练地鞠了一躬退下去。
“你就这么笃定她会被你的人带回来?”
右手边锁屏的终端骤然亮起,一个低沉的、毫无生气的声音响起,无喜无悲。
隋约瞬间冷下眉眼,把书放到自己膝上。
“不放心你可以继续加码。”
“想要通关,她只有成为展品这一条路。”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类似玩伴被人抢走的往事,他敲出一段通讯码,将运送骊执的星舰加密程度再次提了一档。
“她只会回到我身边。”
那个机械是声音叹了口气。
“我不会插手。”
“副本一旦设定成功,就自成运转体系,我们要保证器官模具不被外界污染。”
“随你。”
隋约又掏出一块月饼造型的琥珀摆件,抛下又接住,玩得不亦说乎。
“……”声音的主人想起白衣女人提起这个男人时,不断抽搐的嘴角。
怪不得柏意会说,在提到这个童年的玩伴的时候,隋约这个聪明得吓人的疯子,会疯到没有脑子的。
声音一时有些沉默。
“别忘了我要的东西。”
它记起男人在被它选中成为会长时,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眼皮随意掀起,就精准捕捉到了藏匿在黑暗里的、目前还不具备人类形态的它。
“我不知道你选人的具体规则是什么,但既然我被选过来了,她应该也逃不过。”
“我要她的消息。”
“当然。”声音传感器接收到了现在的讯息,它听到男人满不在乎的声音,似乎被赛博世界趋之若鹜的地球人类身体,并不是什么值得珍惜的宝贝。
“等她站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心脏就可以换成金属的,把原来的心给你们的‘祂’。”
毕竟,骊执现在也是机械的存在。
他变成和骊执一样的怪物,也很公平。
——像抢了她的苹果,再还给她块月饼一样公平。
“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站在你身边呢?”
它看到显示器里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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