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祾回到荆台的时候,已是又一个夏季,我见府里小湖里的荷花都开了几枝,才发现竟已过了这么久,算来,也没多久便要到夏至了。
他早便写了信,大致交代了回来的日子,我本以为心下多少能平静些,但真见了他,惊喜依然不比除夕时少。
也不知是不是真是娘留下的平安扣有作用,这回疫病时我一直待在病人堆里,竟然都没什么事,兄长、平月和阿姝也都平安。
册立新太子后没多久,赵氏便又给家中下了聘书,明里将我迎了回来。
我本说没必要这么麻烦,但这次居然连赵祾也不站在我这边,在两家长辈的牵头下,硬把这繁复的三书六礼又走了一遍。幸而在亲迎一事上好歹听了我劝,并未办实,况且如今荆台疫病尚存,大张旗鼓宴请八方也确实做不到,这才免于又受一次罪。
赵祾听我松口气,还同我玩笑,说以为又能见我穿一次红妆,我连连摆手,只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晓得那些首饰衣裳有多重。只消回忆一下,我便觉得脖颈已开始痛了。”他闻言大笑着将我向怀中一揽。
此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很快坊间又起了传闻,各种猜测都有,有猜赵祾反复无常的,有猜我死缠烂打的,还有的猜测离真相仅一步之遥,不过我同赵祾一样,已学会平和对待这些传闻,毕竟它们无论如何也影响不到我们的生活。
整个沱郡的情势都不复之前严峻,百姓们的生活也在逐渐恢复,兄长前些日子带着医师们回了百丈谷,我也不必时时待在薜萝寺,偶尔也能回府去。
之前师父叫我盘下来那家医馆,闭门了许久,我与平月拾掇了一阵,不久后便可以重新开张,若得闲,之后我亦会去坐诊。
因赵祾致仕,荆台便迎来了新的知州,没成想,竟是熟人。
我完全没想过新就任的知州的会是曲帨,原先他的官阶比这还高些,毕竟一届科举就这么一个探花郎,只是终究没什么实权,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知州官虽不大,但荆台是往来通衢之地,此地知州向来是个美缺,倘若他在荆台政绩出色,往后必然官路亨通。没想到他短短这些日子,竟能得圣上青眼,在朝堂上升擢得如此快。
赵祾私下里同我说过他人虽风流,处事却圆滑周全,而且这等关键时候能得提拔,多半也与太子关系匪浅,保不齐在那件事中也出过力。只可叹接到他吏部调令时,兄长已离开了,否则还能一见。
新知州上任,先将荆台的禁入禁出令尽皆撤下,望月楼亦重新开张了,虽不如之前热闹,但也能久违地感到人间的烟火气。
这日我想同赵祾去最近方才重开的西市转转,虽然家里什么都不缺,但就是想去走走,才至府门口,就被一阵骚乱截住了脚步。
侍卫本拦着那人,眼见的事态已平息了,但她眼尖,恐又认得我,远远一见我们,就又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一面挣扎,一面还在大呼:“阮夫人!”
在荆台的地盘,这好似也就是叫我了。我抬起头去看了眼赵祾,正对上了他的视线。
“去看看吧。”我道,赵祾冲我点点头,扬声阻止了侍卫。
“夫人,求您救人。”那老妇人见我们过去,立刻就跪下来磕头。
“有什么难处请讲,不必行此大礼。”她突然这般,吓了我一跳,我下意识地伸出手要去扶她。
“我家小姐也染了疫病,服过药方之后不再咯血了,但满身红疹怎么都消不掉,只求夫人随我去鄢州看看,府上自有重谢。”她开始咚咚地磕头。
“不再咯血之后,应已好全了才是,那些红疹便是疤痕,本身便去不掉的。”
老妇人一边哭一边慌张道:“不,不是,都怪奴,小姐受不了身上疹子,是奴慌乱之下四处求药,才将那赤脚医生的偏方给小姐用的。”
我终于扶起了她,但一见着那张脸,我脸上挂起的笑也就消失了——那是一张布满疤痕的脸,这样的脸我见了很多,因为红疹满身时,面上亦不能幸免,病好后,长过疹子的地方都会留下这样或深或浅的嫩红疤痕。
若是年纪小,日后那疤或许能逐渐消失,但若年纪大些,恐怕再久也只能淡些,就算用百丈谷最好的方子也无法消掉,这也是很多女子无法接受的事情。
但最终我笑不出来,并不是因为她毁了容又或是本身就长得可怖,而是因为疤痕之下,那是一张我铭记于心的脸——从前茛媛郡主乳母的脸,但她如今已是庶人,自然不能再称郡主。
我放开她,缓缓直起身子:“姬天璇?”
“正是。”她声音里带着轻颤,声音恳切,竟能听出些许惶恐。
那妇人见我久久不说话,仰起头来看向我:“我知天璇以前对您多有得罪,还,还……”她说这看了眼旁边面无表情的赵祾,又忙低头,“但求您不计前嫌,救救她吧!”
见着她的样子,我实在说不出来任何一句话,当时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要求我骄傲的兄长跪下拜一匹畜牲,这才肯放过我们。彼时她趾高气昂、衣着华贵、容色艳丽,但现下形容却有些狼狈,因此我甚至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那是我会在噩梦里见到的人,在梦里看见她时,我甚至想逃跑,但她总像幽魂一样追着我啸叫,不论如何我都逃不掉。
现在她跪在我身前,我却只觉得全身发冷。
赵祾发觉了我的不对,握住了我的手,轻声道:“怀柔。”
我的手在袖子里紧紧握成了拳头,退后几步,拉开与她的距离,才能平静地说话:“我已说了,那红疹本身便消不掉的,既已有了方子,也有了药,我便帮不上什么忙了。”
老妇人愣了一下,接着大叫道:“你若还记恨,我方才已将这磕头尽数还与你!这可是人命!她不过伤你几分,如今你已好全,你便要她的命?你也忒狠心!”
这番牛头不对马嘴的狡辩叫我气极反笑,我顿住脚,回身厉声道:“虽说已是庶民,但若她想,又怎么会找不到好医师诊治?必不会因此而死。”
那妇人听闻此话就要扑过来,被侍卫按住了,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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