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栖徵满不在乎拨弄金铃,他水墨色的眉尾压低,撩眼扫过来时,眼尾会拉出细长的褶皱。
而黑色身影后,一抹色彩沉淀的红裙迅速像躲在荷叶下的鲤鱼藏起尾巴。
两片银白的月牙簪随着一颗漆黑的脑袋晃动,白光切割如水波动的银器,分化出细小的长格栅。滚珠在发缝间交打,原来还滴滴答答,情势猛了,甚至还发出宛如女子笑吟吟的声响。
“不会守鬼域把嚼人舌根的功夫练得有模有样!”她歪头歪脑,手指复杂地在空气中画圈捣鼓,嘴里嘀嘀咕咕命令道:“闭嘴,闭嘴,都给我闭嘴,我让你有嘴都说不出话!”
声音将咬牙启齿和絮絮叨叨揉和在一起,不认真听只会认为身后藏了个念恶毒咒术的神婆。
正准备大显身手,将全城人嘴巴都封住,离妄就被温栖徵回头带有深意瞧了一眼,漆黑与明亮的玻璃眼珠,轻晃不明所以的疑惑。
离妄结印的双指立即心虚地弯曲,然后回扣成拳。她虎牙张开,对他摆出一副凶狠样:“你受得了当他们闲聊无事后饭后谈资,我可受不了。”
他想多了,眼前的女子仍然是直爽性子。
温栖徵与离妄在一起时也曾多次管过这档子事,可是离妄渐渐地充耳不闻。
她变得对自己很无所谓,听多了还要他也不必去管束。
虽然以前他曾以为离妄是知晓谣言是止不住的,才后续任由这些诸如此类的话漫天飞。
可他转念一想,那时候的离妄要在师门与他之间反复折转,为光明正大走到一起做了太多忍让,正如她选择解契那天说得一样,她承担的身份与压力,都让她如履薄冰。
太累了,太险了。
所以这样最好,她应该站得更高,不忍让半分,不容半分指摘。
他想到另一番画面,可如果不是与他在一起,她根本不用经受任何由他而生的流言蜚语。
终究是——他的贪欲害了她……
原本摊在绸锻中五指骤然在看不见的地方合拢,青筋跳动在雪白的手背上。那双桃花骤然扇动乌黑的睫羽,稀开半扇,他未让她看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离妄眼神落在青年微张的薄唇上,等少许后,也没见他吐出一个字。
只是离妄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她压了压嘴角,很快平复下皮肉里被盯着发麻的神经,大大方方又恶狠狠补一句:“不许回头,不许看我,不许……”
一口清气呼之而出,温栖徵猜透她所想淡道,也算表面态度:“我不拦。”
但能不能少凶人?
他腹诽一句,还是乖乖声色平静地当起帮她掩盖坏心的人形挡板。
当街头茶屋中的热茶冒出第一缕热烟,四周璩静。
徐知羽看着这二人,心里仿佛灌入水银,水势凶猛如潮,被沉甸厚重的情绪包围得密不透风。
他曾想过身死后的人间会是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人间换了一副模样,却未曾想过是故人离心,相互折磨到至死方休。
昔日鲜明热闹的画庵都落到残破不堪,连物在岁月磨砺下都做不到一成不变,更何况是人。
是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也不是从前的模样?
心里闷闷的,他遗落了一件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
游离这段时间里,他的声音不由自主溢出口腔。
“离小妄。”
离妄闻声探出脑袋,转眼看着金尊的大少主在哀默的情绪沉稳下乐呵呵的性情,她发现不对劲问:“怎么了?”
这件事他急需想知道,徐知羽背手去找离妄,眼神飘飘忽忽,心里没鼓地说:“我死之后,阿樱没太伤心吧?”
离妄一下被问顿住。
她思绪发散,最后收拢于一座小小立牌的坟墓。
薛白樱收到信鸟熬苦几天几夜带来的噩耗,她勒紧牵马绳,快马加鞭从东莞破关出发,头顶闷声如鼓的雷鸣,奔入一望无际草垛。
她长发挽起,脱去金钗银饰,不配任何玉环珠玉,披着素衣立在碑面跟前。
碑面整洁,芦苇般长草不过碑身一半,毛茸茸的花序左右摇晃,时不时露出碑面主人的贵姓。
已入深秋,但矮草长绿,被清风伏低腰身,锋利的草尖竟与女子如玉的手指一同歪倒抚摸刻入石碑的字体,磨痒痒似描绘深浅不一的字形轮廓——青州东莞徐氏徐知羽之墓。
姓名之前,无任何称号,也没有任何令人大眼一看就认为肃然起敬的名头。
那时,薛白樱一脸霜色,离妄真不知到该如何回答他,她冷声道:“你当阿樱是什么人?”
徐知羽回得到快,仿佛没过脑筋:“高高在上,是俗人不可染指的东莞郡主。”
当然她的目光不会垂落,东莞郡主金枝玉叶,眼里有薛家,有东莞,有欲壑难填的野心与目标,除了能与她并肩前行的人,她不会去分心去瞧,同样理所当然不知情她的身后挤满了形形色色仰慕她的无名之辈。
话音刚落,徐知羽嘴角噙不住笑意弯下,一问一答间,他别开头,若有所思看向圆楼,他仿佛知晓答复。
“你是这样想她?”
徐知羽一脸那不然的表情回复她,接着明显得停顿住几秒,最后不动声色别过头。
“薛家竭尽所有人力物力将她打造成薛家下一任家主,为烟术独脉传承,连归墟海秘境这样凶险万分的地方,薛宿声二话不说带人就下。薛家给她铺好一切,她这般无忧无虑,幸福安乐,能有什么变化?”
他虽这么说着,虽这么安慰自己,却心里被人挤了柠檬汁一样发酸——他倒是希望她有点变化。
但心里默道是不可能,徐知羽才与温栖徵一同抬头望向圆楼,日光化为毫无规律圆形的斑点平铺小雪后湿润的黑瓦,屋檐像水墨画中连绵不绝的山峦衔接,俯瞰下去,头尾相衔,水色粼粼,泛着鳞片的光泽。
“踏踏踏踏踏……”
人头蹿动在这样紧密的避护下,一行身穿黑铁甲的队伍突兀出现在圆楼里,该手摸配刀的铁甲卫如今个个一手拿着一长柱烟,一手弯曲环抱在火星周围,形成挡风板。
他们分队散开后,又迅速汇合,个个面色焦急摇头。
有人抱怨:“学烟术的是不是都是群酒囊饭袋,说是反改烟术寻人,东莞城里里外外掀开寻查三次,人没找到,俸禄都要全赔入这买烟钱上了。”
领头人指着他鼻子骂道:“一天天竟知道抱怨,今晚找不到人郡主就拿我们人头试问!接着找!”
领头脸都骂红了,其实他和这名小兵一样毫无头绪。
直到白飘飘的烟缕宛如分支河流的尽头合并汇入大江大海,徐徐朝着徐知羽的方向飘来,温栖徵才收回目光。
“她都下鬼域一个月了,你追问她做什么。”
闻声,离妄与徐知羽各怀心思看向温栖徵。
离妄:没想到你还挺有义气,帮我解围!这人做不了道侣做朋友也不错。
徐知羽:难不成你比离小妄知道更清楚?
温栖徵平淡环视众人:“少乱想。”
他的目光落在离妄脸上最久,她发觉自己被针对了反驳:“你知道我想啥啊!”
他没了情虫不可能做到心意互通。
离妄越来越有底气仰起头。
“你冷漠,你无……”情。
“难道你要活得这般窝囊,一直从其他人口中打探她的消息?”
徐知羽睁大双眼,脱口而出谴责好兄弟的词语被清冽的嗓音堵在嘴边。长垂的墨发扫过后背,他摇头否定。
温栖徵轻描淡写为他指明:“想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就亲自去见她。”
“说的好听,可我这样怎么见她。”徐知羽不以为然。
离妄一直弯着眼尾,温栖徵以前多多少少顾虑到她的感受,很少在她面前与徐知羽起冲突。
她颇感意外地目睹两人辩驳,随后听到越来越近铁甲落地的重响传回耳中,拔高声音插入:“呐,有人帮你。”
徐知羽“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双臂就被冰冷的黑甲抬起,冰冷坚硬的铁片隔着衣料摩挲内侧手臂。
烟术呛了他一嗓子:“咳咳,你们干什么……小爷一没犯法二没乱纪,你们铁甲卫没王法随便抓人天理何在!”
领头瞥了眼咋咋呼呼的人被白烟围绕,眼底的疑惑肉眼可见消散,曲指指示:“就是他,带走见郡主。”
一提到见郡主,徐知羽瞪他一眼:“可我还没准备好!”
领头是算有礼貌:“常鱼画师您这一年就少来回闹腾吧!你这一跑郡主快把我们头都砍下来了!”
架住他的小兵嚼着不满解释道:“王城举兵逼权,冬莞才与王城一战,事到如今战魂围城,薛家一大批引魂术正缺点睛术辅佐,哪有时间给您准备,速随我们过门回薛家多多将功补罪,说不定郡主气消不降罪于你才是正事。”
“诶诶诶我真没准备好!我还没打扮——啊啊啊——”
他凄切的嘶喊声随距离拉远减弱,离妄提醒常鱼这个名字让他记好,就朝他摆了摆手助他走好,然后收神压低眉宇,心思注重落到王城逼权。
说起清州,帝主为维系圆楼呕心沥血最终陨落,各地藩王举家拔营远离藩地,经过群雄逐鹿,弱势战败满族尽诛,强者谋反各强一座王城。
可一整座浩海的大陆群龙无首,持权者拥兵自重,兄弟姊妹间各自内斗斗了数年无果。
他们缓缓意识到,要打破各大王城的均衡之势必须收复中立在外的世家实力。
而以薛宿声为首薛家不是王侯将相之后,也非世家一族,却固守鬼域北极,独占北极所有资源,可见实力显著。
谁能啃下薛家这把硬骨头,谁就能统领青州大部分固有一番英勇却引而不发的非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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