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华灯初上,看起来明亮的街道,却几乎是家家紧闭屋舍,路上只有少许贩夫走卒,勉强行街做些讨生活的买卖。
图兰作为齐悦西北部重要的州郡之一,今载三伏暑天遭受了一场空前地动,许多房屋倾倒,尚未来得及修筑,没想到如今已经可以用凋敝来形容。
街上满是沿路乞讨的老弱流民,他们手中捧着陶碗,个个面黄肌瘦,看起来无比孱弱。
一见严婉兮身着干净衣裳,又像是闺阁大小姐生得白净,俨然是有钱人家的姑娘,于是一哄而上,拦住她讨要吃食。
“小姐行行好,赏点吃的罢!”
“给点吃的,求求你了。”
“可怜可怜我们罢!”
“......”
严婉兮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们拉扯着与王远之冲散在人流。
“你们......别挤,别挤,我没有东西可给你们的。”
望着这群流民不知如何是好,如同深陷沼泽般走不开半步。
她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因为都给柳幸当作盘缠了,自己没剩下一分一毫,哪还有东西递给这群灾民。
而王远之身负重伤,经过一天的折腾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她努力挤进去,将严婉兮护在身后,穿过人群之时,她的眸子从那群衣衫褴褛的流民身上闪过,像是被什么耀眼之物刺到双眼。
几乎每一个人,棕桐色的皮肤漏在冰天寒地,臂间一朵醒目的鸢尾花裸露,令她汗毛竖立。
人流涌动,越挤越凶,半点间隙也不留,甚至还有人将手伸到她们二人腰际乱摸,严婉兮慌乱尖叫,伸手拍打那些不安分的粗手。
“都退开!”王远之表情凶狞,拼尽力气咆哮,“若是再上前,我就不客气了!”
那些人眼神苍凉,果真被她震慑住,眼神也从渴求和贪婪换成一种乞求,卑微道:“我们没有恶意,我......我们只是不想活活饿死。”
“是啊是啊,咱也只是想讨口饭吃。”
“没有的话,我们走就是了。”
他们个个瘦弱,看起来确实没有能力对谁造成伤害,否则街上也不会有一部分人还冒着危险叫卖做生意。
没想到这群人能如可怕的洪水卷来,又能平静退去,倒有些奇怪。
眼见他们转身走开,朝向下一个未知路口......
严婉兮莫名发声叫住:“等等!”
那群乞丐停住,只见女子从头上取下一根上好的玉簪,这是母亲在她及笄那天送给她的,也是她最喜欢的白玉发簪。
她一手拍进一个抱着襁褓小儿的弱妇手中:“给你,应该能换不少粮食。”
就算再不识货的人,看了这根剔透发亮的的白簪也会惊呼真是宝贝,想必能换不少钱。
可那名妇人左看右看,面上有些为难。
“不够?”王远之以为,他们是觉得一群人拿一根簪子就被打发了远远不够,又从自己袖口里拿出几个碎银,还是不久前辞别那名好心的老妪时给的,她一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多少要花些,只剩这么点。
妇人还是矗身未动,并且摇摇头,嘴里咿咿呀呀叫着。
王远之和严婉兮才懂,原来她是个哑巴,无法开口说话。
“真的没有了。”王远之道。
妇人摊着掌心,一根白玉簪和几个铜板在她粗粝的手上平静地摆着,收也不是,不受也不是。
妇人旁边的老汉开口道:“裹儿说不了话,也听不见,我替她说,两位贵人,不是我们不领情,而是这些东西我们拿着没用。”
“它不能吃,更换不成吃的。”
严婉兮不解问:“你们这里没有米行吗?”
老汉抱怨道:“图兰今年遭了一次大灾不说,这几年朝廷年年抓壮丁征兵打仗,哪还有人下地干活,更别提能种出谷子。”
不光是图兰,就是整个西北,年年都要征兵充入西北边防,抵御厥然,留下些老弱妇孺能做什么?
还没遇到这场灾荒前,一家老少嗷嗷待哺,无论老弱,有的下地,有的上山,勉强还能糊口,可是一场地崩山裂,山头的野菜也挖光了,就连树皮都被剥下来吃,穷人叫苦不迭。
王远之自小辗转军营,总觉得保家卫国是每一个齐悦子民应该做的,他们王家世代驻守边关,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义不容辞。
但她没想过,枭杰满门,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尸骨不仅弃在战场上,还抛在家家的茅舍屋下,田间地头里。
征兵的事原本不归她管,她只需上阵杀敌就好,但她明明从那些兵卒脸上看过思乡的惆怅,也曾立下豪言壮语,定能平定外患,还他们太平家国,妻儿团聚。
可是,仗打了一年有一年,入伍的新兵来了一批又一批,离散的场景反复上演,何见太平?
王远之忽垂下头低语:“对不住.......是我辜负了你们。”
明明鲜衣怒马、也曾威严号令三军的“鬼谷将军”,一向恣意自傲,这是她今日第二次对不住,先是对严婉兮说,现在却是对这么多人。
前者还能坦诚直面,但现在连高声语的勇气都没有。
旦时对一人,暮时对千人,朝朝暮暮,无限愧疚与自责。
严婉兮察觉到她的情绪,上前抚了抚她的背,王远之摇头勉强露出一个苦笑。
“走罢,乡亲们,我们再找找别人。”老汉对着众人说。
女孩见他们要走,连忙出声,很不好意思问道:“那个......没帮到各位,实在是对不住,但.....能不能再允许我们打听一件事?”
“你们可知前不久朝廷派来的那位巡抚大人现在何处?”
“巡抚大人?哦哦哦,你说那位‘铁面青天大老爷’哇,那可真是位好官。”
跟在他身边的人也附和称赞:“没错没错。”
老汉道:“打我们图兰受灾以来,要不是他来了四处调粮,我们早就饿死,不过......现在粮食吃完了,我们这些贱命如草芥,老天也该来收了。”
他提起严子琛时脸上挂笑,又想起来还没回答女子的问题,补充道:“哦,他就住在城东的行台公馆里。”
齐悦每有大吏出京办公,都要住在官驿,严婉兮并不知道。
“那从此地到他住处要多久呀?”
老汉指了指远处的巷子:“你从这条街走到头,右拐走到一家荒弃的肉铺,再向右拐走一里地就到了。”
严婉兮认真记下:“多谢。”
乞丐老汉说着没事,继续跟随人群在街上漂泊无依地走着,严婉兮和王远之看着那群背影,心里都有些无限愁肠,特别是王远之,好半天没说过话。
“王将军,无论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先找到哥哥再说。”严婉兮打气道。
王远之黯然点头:“走罢。”
两人沿着那个老汉指引的方向迈开腿走着,打从进了城,她们水米未进,浑身疲软无力,但还是强撑着意志走,天越来越寒,冻得人直哆嗦,呵起气来如白露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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